导员说:“你怎么听不懂话呢?你跟司图商量商量,看看他什么意思,你俩是一起被抓的,一起行动比你一个人强。”
我只好说:“谢谢老师。”
放下电话,向导员求救的心彻底死了,还是等着7月14号去找韩老师吧。
至于司图,我是绝不会去找他的。
说实话我倒现在也没有办法恨司图,这世上大多数人是自私的,自己的利益与他人的利益有冲突的时候自然应该先顾自己,谁也不能说司图做错了。我给司图传答案,我被司图供出来,这是我应该承担的责任和后果,所以我不会怨天尤人。
我只是没有办法面对司图。在我还没有想好,他在我心里的定位之前,我不会去找他。
是的,司图那样做没有错,但是,如果是我,绝不会像司图那样做。我从来不觉得我是个好人,我只知道,有些事我做不出来。
司图从7月4号那天起就不住寝室了,趁我和老四不在,回寝室收拾了一趟东西,他的牙具,挂在床头的洗干净的内裤袜子,都被他拿走了,然后他就不知所踪。想来是回家去住了。他家在本市也有房子,父母最近回来了,司图定是跟家人住一起。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考试作弊被抓的事告诉家里人,如果告诉了,家里人出面,想必他会没事的吧?那么有事的,就只剩下我了。不过还是那句话,这是我必须要承担的后果,怨不得谁,更不会看见别人得好自己就难受。
7月7号给导员打完电话,心里很难过,想了半天,给我妈打了电话,“喂,妈?”
“怎么来电话了,有事吗?”
我飞快说:“没事没事!”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愉悦很轻松,“没事就不能来电话啊?”我心里止不住的酸楚,轻声说,“我就是想你了。”
我妈立刻听出了不对,“你从来没说过想我,你今天肯定是有事,你快说有什么事!”
我暗暗叹气,编了一个事出来,“今天上午有一个医生来我们学校做报告,我把你的情况跟他说了,他说你耳聋几十年,完全治愈的希望不太大,唯一的办法就是配个助听器。”
“我早知道不可能治好了,妈现在连你打电话来都要开扬声器才听得到,上次去c城开的药也没什么效果,可是配助听器,咱家哪有钱啊?”
“助听器不贵的。”
“我不想要便宜的,这么多年都没配过助听器,要配就配个好的。”
“你想配多少钱的?”
“好的得几万。我想配个深耳道的就行,七八千吧?”
“行,咱就配七八千的,我这几天正考试……”我稍微停顿一下,说,“……考完试我们去实习,然后就放暑假,等我放暑假了领你去配助听器,有了助听器你就跟正常人一样,整不好听力比我还强。”
“说得那么轻松,七八千也是钱啊。咱家连你上大学都是借的钱,你不知道啊?”
我笑着说:“哎呀,借那点钱算什么,儿子会给你挣钱的,给你挣好多好多钱,还给你娶一漂亮儿媳妇,贼孝顺的那种,儿子以后挑媳妇就一条,孝敬我妈,不孝敬,她就是个天仙我也休了她!”
“呵呵。”我妈轻轻笑了一声,“就会哄我开心,就动嘴能耐,哼。”这最后的语气词简直有些撒娇的意味了,我知道我妈是真正开心了,我的心情也变得很好,不自觉地笑起来。这还是我这些天,第一次露出真正由衷的笑容。
“妈……”
“咋了?”
“妈……”
“干啥!”
“妈……”
“作死啊!说事,咋了?别磨叽。”
“妈,其实我……”我很爱您。
我说不出来,嗓子里像有东西堵着。
“你说话,喂喂喂?又听不见了吗?这什么破手机!”
“不是手机的事!我刚才根本没说话啦。”我叹气,“妈,我就是想说其实我会给您挣钱的,您儿子不是一般人,您儿子能耐着呢,别看平常不咋地,傻乎乎的,关键时刻办事厉害极了,您儿子是外粗内细,大智若愚,心里聪明睿智英明神武,要不然能是您儿子吗?”
“呵呵,吹牛不上税,好了,不跟你说了,浪费电话费,挂了啊。”
“妈我其实今天……”
“嘟嘟嘟……”那边已经挂了。
每次都挂得这么快,就不能等我先挂吗?好歹表现一下留恋啊,就算家里再穷也不差这几分钟电话费吧?
妈,我说真的,您儿子厉害着呢,厉害到就算死在外面,也不会让您知道他过得不好不会让您担心。
如果我跟我妈说了我要被开除的事,我妈除了跟我一起难过,不会给我提供任何的帮助,她不是不想帮,她是好成天打架,高中复习一年,那时候不理解她,天天跟她吵架,她为我操碎了心,我觉得我已经榨干了她最后一滴血,实在不能再向她求助了。
小朱曾说如果他不能出人头地他就没脸回去见他/妈,其实我又何尝不是这样?
我要是跟她讲我因为抄袭被开除,她能打死我。
她是一个非常固执和偏激的人,她认为对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她就认为学习是唯一的出路,她就认为被开除相当于被判死刑,我敢说,我的事情要是被她知道,哪怕以后我成了亿万富翁,在她眼里我都是个失败者,永远翻不了身。
我连我在世上最亲的人都不能求助。
我终于发现,我其实早已无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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