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望他入仕能重振当年家族风光。但高离却并没有此禀赋,一直在书院里庸碌度日,到了二十岁那年才在好友举荐下进了摄政大公府当了个无品级的幕僚。
此次摄政公主出使大周,也仅仅是因为他精通汉话才将他一起带上的。
直到听他说自己身世的那日,我才发觉其实已和他很熟稔了。他是个很称职的朋友,在我心情低落的时候总能保持恰到好处的安静,在我想要说话时又总能毫无痕迹地挑出话题,而在我说出许多又傻又稀奇古怪的问题时,他也总能耐着心思索,然后说出自己的见解。其认真仔细的程度,仿佛那不是我信口拈来的一个肤浅至极的消遣,而是太学里夫子三令五申要用心思考的先哲要义。
或许,我们两个都不聪明,甚至一样傻,所以才格外投契吧。
这样过了几日,前朝传来消息,新罗使团是要走了,离京前萧衍在兴庆宫设宴为他们践行。
萧衍一直晾着我,不说让我去,也不说我可以不去。但我思忖着,此等国宴我若是不出席,那么外间关于帝后不睦的传言只会愈传愈烈。因此便早早地梳妆,让灵徽和素问为我准备好了凤翎祎衣,等入夜时分及早去正殿。
御台之上,我的坐席在萧衍右侧,即便是咫尺之间,我与他也没有任何的视线交汇。
宴上,善惠连敬萧衍三杯,谢他答应派兵解新罗国内岑氏之乱。我这才知道,萧衍令闽南忠勇公卢方奎分兵五万入新罗平叛。
听朝臣偶尔露出来的言辞,姜弥为自己的长子姜子怡请封监军,随军出征。
不禁想,这个姜弥在兵权一项上还真是滴水不漏。
酒过三巡,善惠说看腻了歌舞,提议让此次与她随行的新罗文臣弹奏古琴曲。我正要将酒鼎放到桌上,不经意抬眸,正见高离白衣胜雪,抱着古琴翩然而入。
一时失神,酒鼎倾倒,虽然我及时扶住了,但大半的酒还是泼到了我的裙上。萧衍听到动静,转头看了我一眼,没言语,又淡漠地把头转了回去。
高离将琴放到一边,朝着御座跪拜行礼,而后抬头,原本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在视线触到我的一刹那立时僵硬。
他清隽温和的面容震惊错愕地直视御台,看得久了,如同蒙尘染诟,露出些灰败来。直到善惠悄声提醒他,直视君上是不敬,他才恍如魂灵回窍,懵懵懂懂地弯身而坐开始弹奏。
裙袂上沾染的酒渍已半干,在鲜亮细腻的绸缎上留下了晕黄的痕迹。就像高离弹出来的琴音,虽然流畅娴熟,但总是不时冒出来个错漏。
一曲音了,善惠的脸上已有些尴尬,满殿群臣都相互对视,窃窃私语,露出些讥笑来。但萧衍沉定自若,举杯道:“摄政大公三日后便要离京回新罗,朕祝你一帆风顺。”
他的话既出,朝臣皆将嬉笑之态收拢起来,没有敢造次的了。
善惠亦举杯道:“陛下隆恩,新罗必定永世感念,他朝陛下若有差遣,善惠万死不辞。”
殿上诸人皆满饮此杯。
将酒鼎放下,见侍立在善惠身侧的高离总是将视线瞟过来,我生怕他再看下去会引人注目,便起身去内室更衣。
褪下被酒泼脏了的外裳,灵徽替我理顺环佩绶带,悄声道:“那位弹琴的高大人总是盯着娘娘看,奴婢见陛下面色不豫,好像已有些怀疑了……”
不豫,他总是不豫的,好像那个被欺骗算计了的人是他似的。
更衣后我便没有回大殿而是直接回了寝殿。灵徽劝说我今夜不要再去墉台了,就当是为了避嫌。
我便听了她的话,没有再去。夜间躺在床榻上,却是睡不着的。没有人知道,我之所以夜夜流连墉台,除了迷恋那里与尘世相接的美景之外,还因为在这宁静雍华的寝殿里,我整宿整宿的睡不着。明明很累了,可心好像浮在云端,虚晃剧烈的跳动,牵动着脆弱的心神,总也无法安定下来入睡。
便这样睁着眼睛盯着彩釉描绘的穹顶看了一夜,第二日依旧神情恹恹的。
秦修依着旧时辰来把脉,他道:“娘娘,您的病症加重了许多,近来是不是经常胸闷,心口绞痛?”
我点头。
他颇有些忧虑地说:“您得避忌忧思深虑,如若不然,吃再多药都是没用的。”
我盯着他那乌檀木的药箱看了一会,轻声道:“秦院令能给本宫开些助眠的药吗?”
秦修沉吟了片刻,还是说:“臣可以给娘娘开一些温和滋补的药,亦是有安神效果的。”
我急了,站起身来,大声道:“安神没有用,那些安神香天天点,温补的汤药我天天吃,什么用都没有……我现在就是想睡觉,你不是太医院之首吗?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秦修忙跪倒在地,惶恐道:“娘娘,助眠的药一旦用了就会依赖上,将来若是不用,更加睡不着,为了长久计,不能用啊。”
我抚着胸口,强迫自己镇定,温和了声音道:“本宫方才失态了,太医说得对,你先下去吧。”
待秦修走后,我让素问去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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