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表离第一堂课仍有些许时间,梅惟直接走向美术教室,想继续昨天未完成的画。
因为某些原因,从幼稚园起,他和两个同年的双胞胎弟妹就读的学校就不曾一样。国中毕业时,父亲原有意将他转到帛宁念的那间私立贵族男校,他却主动表示想来念这里。这间高中升学率虽普通,社团活动却非常发达,也用心设置了许多特别班,包括师资十分坚强的美术班;其他关于美术性质的社团,林林总总竟也有十来个之多,大概是学生太多的关系吧。
对梅惟自己而言,最大的兴趣,毫无疑问就是画图。各式各样的,静物、人物、风景,素描、水彩、油画,甚至卡通式的插图。他的零用钱大半都花费在绘图用具上,光是涂得满满的素描草稿本,就累积了数十本之多。
其中插图虽不算正统美术,却是他偏爱的类别之一。他画了很多那种类似童话书的图文集,图画很可爱,文字很浅白,故事却很悲伤。他不论随时随地,只要有笔纸和灵感,当场就能涂涂画画起来。
有一回社团展览,因为属开放性质,许多艺文界的人士也入校来参观。他展出的一系列“春江花月夜”插图,算是他少数比较具正向面的作品,被一位出版社的陈先生瞧见了,当场赞赏有加。尤其那幅“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他画了一长幅以江河月色为底的卷轴,之间由左至右,密密麻麻绘满了时代的递嬗,不同的人穿着不同的服饰,做着不同的事,汲水、捕鱼、捣衣、驾船、建水坝、潜艇军舰大战等,空白处还填着他自翻的简单译文。陈先生看了特别喜欢,笑说这样一来他那讨厌诗词的儿子,一定也会爱读的。
陈先生还主动要求看了他的其他私下作品,也是不吝赞美,并说愿意出版他的故事绘本,但因为打算走童书取向,所以有些太过灰涩的情节得改掉。他拒绝了。因为他并不想改变他的故事,也无意将它们公诸于世贩卖。
其实他不太会拒绝人,当时陈先生明显失望的表情,让他觉得很歉疚。陈先生给了他一张名片,说只要他改变主意了,随时欢迎联络。他慎重的放入皮夹里了,毕竟陈先生是除了身边的老师同侪外,他的第一个知音。他没有告诉他,那天的展览会,其实是他高中生涯以来最快乐的一天,在绘画方面得到认同,比任何赞美都要令他高兴。
梅惟走进美术教室,迎面那股淡淡的刺鼻颜料味,让他胸口泛起一丝安心感。和已在里头的几个同学点头招呼,他拿出储放在柜里的画架工具,对着十号画布沉思下一步的动作。
突然刚阖上的门又被粗鲁推开,几个衣着邋遢的男学生嘻嘻哈哈闯了进来。他们见到坐在窗边的梅惟,眼睛登时一亮,就像嗜血秃鹰发现了美味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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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 ̄ ̄ ̄ ̄!姓梅的,刚才拎背大老远就在喊你,你都装作没听见喔?你胆子变大了喔!”先说话的少年声若洪钟,身材宛如巨熊。
“哼,教室找不到人,就知道你一定又来这臭死人的鬼地方。整天龟缩着画画画,你不烦啊?”小下巴细眼睛的瘦高少年掩鼻走过来,踢了画架一脚。
“亲爱的小梅啊,今天是礼拜几,你该不会忘了吧。该拿什么来孝敬就要自动点,难道还要我们亲自提醒?嗯?”语气浮滑的金发少年笑嘻嘻伸出一只手晃了晃,斜睨的眼里隐含威胁。
梅惟放下画笔,表情不变的看着那总是形影不离的三人组。眼角扫到其他同学皆露出骇惧神情,他站起拿出皮夹。
“对不起,我忘了……我们先到外面去好吗?拜托……”
那三人见他“上道”,也十分干脆的尾随他撤出教室。梅惟走至校园僻静处,递出一张钞票给他们。
“啊 ̄ ̄ ̄?一千块而已?这和我们讲好的数目不合喔!少装了,你一定还有暗坎,还不快拿出来!”熊男大怒,一把抢过他的皮夹来看,发现里头除了证件外果然空空如也,啐了声将它扔到地上。
梅惟弯下身想捡,五指刚触上皮夹,立刻被一只鞋重重踩住手背,连同皮夹一同被钉在地上。他没吭声,也不挣动,只有眉心因痛楚而蹙起。
“你该不会把钱或教室抽屉里吧?”见他不反抗,熊男也乐得朝那美术家向来视若性命的手背上再多踩几下。有种人欺负起来特别带劲,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比沙包还好用,例如眼前这姓梅的闷峱种。
“没有了,就剩这样而已。”梅惟摇头。他说的是实话,这个月的零用钱,扣掉买颜料纸张的,其他已全进了这些人口袋。目前的他身上一块钱都没有。
“骗肖!你怎么可能没钱?我听八凯说,他看见你坐凌志给人载来学校,妈的,那一台可是要好几百万!你其实是有钱人家少爷吧!?”
梅惟静默了会,道:“他看错了。”
“哼,我瞧你也不像。”金发少年冷哼着,示意熊男移开鞋,一脚将那一看便知是便宜货的皮夹踢个老远。“算了,管你那么多,反正你今天要是生不出钱来,就等着被扁吧!”
在他呼喝下,其他两人围上,抓起梅惟衣服就要开打,忽然一道声音插进:
“喂喂,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放手,不然我叫教官来打你们屁股罗!”
三人一愕,同时转头望去,只见来者一身醒目的空手道服装束,腰系黑带,足蹬木屐。不用看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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