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真的有罪吗?”
戴黎民张了张嘴,不知这话从何而来。唐安琪蹲下去,仰脸望着他的眼睛:“伯伯对你说他有罪?”
嘉宝神情漠然的看着唐安琪,眼神里隐隐的几乎有恨:“昨夜,伯伯说他做过日本政府里的官儿,现在日本完了,他以后也会被当成汉奸抓起来。”
说到这里,他移开目光,斜斜的射向地面:“这是真的吗?”
唐安琪遇到了难题,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答。略略犹豫了一下,他对着嘉宝笑道:“是真是假,爸爸也不知道,我很久没有回来了,不了解这里的情况。不过你既然已经答应伯伯要和我走了,现在可不能反悔哦!”
说完这话,他不敢多做停留,趁热打铁的站起来就往前走。戴黎民会意,也连忙拉起嘉宝跟上。
嘉宝人小腿短,紧赶慢赶的跟了一路。及至三人走过后殿,他毫无预兆的用力收回手来,又停住了。
“不!”他带着哭腔开了口:“我不走了!”
唐安琪吃惊的转身看他,而他在唐安琪的目光中流下泪来:“我就是说话不算话,我就是要反悔,我不走了!如果伯伯将来真的会被枪毙,那我就在山上挖一个坑埋掉他;如果伯伯将来不会被枪毙,一直活到很老很老,那我长大了,也好照顾他。”
没有人打断他的话,可是他自己,情不自禁的哭出了声:“老师父牙齿掉光了,还有徒弟陪他去镶牙;伯伯将来掉光牙齿,没有了我,谁来管他?让他自己吃不成饭饿死吗?我不走了,一定不走了!”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他奋力向上一扔,那竟然高高的越过墙头,落到了寺外。
然后嘉宝后退一步,转身沿着来路飞奔而去。
对于小小的嘉宝来讲,大庙简直大得无边无际。他似乎跑过了整个世界,才又回到了伯伯的禅房。
房门半掩着,内外都是一片寂静。他气喘吁吁的撞进屋内,就见伯伯背对着自己面壁而立,正是一动不动。
“伯伯!”他嗓门很大的嚷道:“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走啦!还有啊,行李也被我丢掉了,我想走也走不成喽!”
虞清桑猛然回身望向了他,光明中嘉宝看得分明,就见伯伯满面泪水,不知已经哭了多久。
伯伯既然哭了,那他就不肯再哭。大踏步走上前去,他抬手一扯对方的僧袍,仰起脸说道:“伯伯,你别再逼我了。我们还像原来一样,好好过日子吧!”
虞清桑哽咽的说不出话来。蹲下来仰望着嘉宝,他抬手抚摸了孩子的头发脸蛋,同时气息紊乱的点了点头。
“好……”他的言语和眼泪一起滔滔的出来,声音颤抖的不成句子:“好……”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即将完结)o~
凡所有相
戴黎民想要把嘉宝强行带走,可是嘉宝忽然凶恶起来,跑到寺里厨房抢出一把柴刀,是要和戴黎民决一死战的架势。
最后还是唐安琪拦下了戴黎民——这时嘉宝已经逃到了禅房顶上,险伶伶的不肯下来。
唐安琪想嘉宝如果还是幼儿,那随他怎么哭闹,都没关系,反正养育一阵之后,他自然会有奶便是娘的和自己亲近起来。可是嘉宝长大了,有思想了。
如果不回来这一趟,他大概一辈子也想不起嘉宝,但如今回来了,相见了,他承认了自己的无情与混蛋。幸亏嫂子是好的,嫂子没了,伯伯补充上来。
站在房前仰头向上,他极力要向嘉宝露出微笑:“你不想走,爸爸不勉强你。趁着现在暖和,我带你去天津玩几天好不好?”
他是想对嘉宝做出一点补偿,然而嘉宝面对着房下这两个死缠烂打的陌生人,简直恨的快要喷火:“我不去!你们快走吧!”
唐安琪连忙又加了一句:“带上伯伯,让伯伯和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嘉宝方才不知道把柴刀抡到了哪里去,这时就赤手空拳的双手合什,对着下面两人拜了几拜:“求求你们,饶了我吧!你过去没养过我,我将来也不要你养。我和伯伯在庙里过得很好,哪里都不想去。”
虞清桑站在强烈阳光下,见嘉宝立在斜斜瓦上,十分不稳,不由得就伸出双手:“嘉宝,有话下来再说,听话。”
嘉宝愤怒的一挥手:“我不!我又不是今天才出生的,他早干什么了?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
唐安琪听到这里,终于是绝望的叹出了一口气。
唐安琪和戴黎民离开了大庙。
他们返回天津,买下许多小孩应用的什物,从衣服鞋子到纸笔玩具,一应俱全。把这大包小裹送到寺内,他没敢再去招惹嘉宝,只对虞清桑问道:“你……你总在这里吗?”
虞清桑答道:“我不能确定。如果时局平安,我就留下来;如果时局动荡,我会见机行事。无论如何,我的第一要务是活下去,养育嘉宝长大。”
唐安琪留下了吴耀祖在重庆的地址:“我也许会时常给嘉宝寄些礼物过来,如果你将来打算离开此地,那可以往这个地址送去消息,别让我们中断联系。”
虞清桑收好地址,然后点头答道:“好。”
在告辞离去之时,唐安琪没有看到嘉宝,嘉宝躲起来了,在焦虑的等着他们立刻消失。
唐安琪和戴黎民悻悻的一路南下,几经周折,末了又是回到了重庆。
抵达重庆之时,戴黎民已经恢复了常态——有个小崽子是锦上添花,没有也不耽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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