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再加上可怜巴巴的模样,搞得许多警卫都对他起了恻隐之心。由此可见这人实在是虚伪狡猾到了一定水平了。而自己作为看守所的所长,火眼金睛的,什么奸诈货色没有见过?自然不能任由这么个汉奸在自己眼皮底下骗人——但是,他这个骗法儿,不图钱财不图升官,又是很难被揭穿的。
凌霄忽然就烦恼起来了。打开簿子,他从中又抽出了一张纸。
这回他起身走到沈静面前,把那张纸直接抽到了对方的脸上:“这是你的什么申请书,我看过了。我要告诉你,这里是看守所,不是疗养院!不能给你提供什么维他命片鱼肝油!”
沈静的脸上猝不及防的挨了这么一下子,不由得就蹙眉闭眼的扭头躲了躲,然后后退一步,陪笑解释道:“凌所长,我不是要看守所为我免费提供,我可以付钱的。”
凌霄冷笑一声:“你付钱?你们这些人的资产都被冻结了,你拿什么付?”
沈静晓得自己刚才那句话多余了,便摇了摇头,好声好气的回答道:“您说的是,这个申请书我收回。”
凌霄瞪了他一眼:“我告诉你,你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作废!现在就重新写——从上周开始到昨天,一共是三份,明天中午给我交上来!”
沈静很为难的垂下眼帘,脸上还笑着:“我……凌所长,时间太仓促了,我恐怕……”
“恐怕个屁!戴局长现在还等着看你这份呢!他妈的陆选仁死无对证,好些事情就寻不出头绪来了!”
沈静脸上的微笑忽然一僵,随即抬眼望了凌霄:“你说什么?”
凌霄做恍然大悟状:“哦……我忘记你现在和外面消息不通了。是这样的,你那个老相好陆选仁,听说政府要把他从日本引渡回来,便吓得畏罪自杀了!”
沈静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不知是要哭还是要笑:“凌所长,您别骗我……陆先生他……他真的……”
凌霄听他吞吞吐吐的,便不耐烦的一挥手:“这老狐狸和他儿子吃了氰化钾,一起见阎王了!政府已经派人去日本验过尸体,没错的!怎么?你还要给他哭一个?”
沈静觉着眼前的光线一层层的暗了下来,闭上眼睛,再睁开,依旧如此。
陆先生死了!
从遇见陆选仁始,至陆选仁去世止。这十多年里他仿佛是做了一场很漫长很真实的黄粱美梦。如今一朝梦醒,他发现自己还是当初的那个小乞丐,若说有什么不同,便是如今的自己更缺少了健康和自由。
这大概就是经历美梦的代价了。
他又闭上了眼睛,一颗心越来越沉,沉到跳不动。他又想:“陆先生怎么会死呢?陆先生也会死吗?”
他拼命的摇了摇头,思维开始混乱起来:
“是我害死他的,如果我不说,没有人能找得到他。我把陆先生给害死了……他真的死了!他是和谁一起死的?他的儿子?那一定是陆新民了……陆新民终于死了。陆先生,我对不起你,我害死了你,先前还想害你的儿子……都是我不好……”
沈静用力的吸了口气,他晓得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的委顿下去,直到最终变成一堆烂泥瘫在地上。然后无论是谁,都能过来在自己头上踩上两脚,把自己踹成他们想要的形状。他太了解这样的生活了,了解到只要稍一想象、便要心悸的程度。
他回身扶住了墙壁,试图硬撑着站稳:“陆先生……被葬在哪里了?”
凌霄一皱眉:“就地埋了!”
沈静终于撑不住了,他眼前一黑倒了下去,身体摔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却并没有感到任何疼痛。
他含糊的低声自语道:“阿初,我的陆先生死了;你的陆先生……也死了。”
对于陆选仁的死,沈静当时一滴眼泪也没有掉。
不是他铁石心肠,是他实在哭不出来。
没有眼泪,甚至连悲伤都是模糊的,好像陆选仁的死讯并非真实。
他坐在牢房里,呆呆的望着窗外——什么也看不清,只晓得晚霞漫天了、只晓得天光暗淡了、只晓得夜幕降临了。仅此而已。
他在心中一直想着的,是顾理初:
“不知道阿初现在怎么样了。希望顾理元是已经回来了……这下子他们两个兄弟团聚,全都称心如意了。阿初那个没脑子的,有奶就是娘,何况这回又是亲哥哥,肯定马上就把我抛到脑后去了……只有我最傻,还想着什么一辈子半辈子的,打算的头头是道,结果有个屁用?”
想到这里,他忽然自我否定的摇了摇头:
“用处虽然没有,不过当时打算的时候,心里还是很高兴的——真的很高兴。”
回忆起当初那些快乐时光,他忍不住微笑起来。其实那些快乐都不纯粹,因为有个陆新民横在前方,要他时时刻刻的提防。不过现在时代不同了,巍峨的陆公馆已经变成一堆废墟;陆先生同陆新民已经死去;他被抓进看守所;阿初也已经不再属于他。
他所处的小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大变迁,此时再回首往事,反倒有了释然的感觉。
晚上九点钟,看守所内熄了电灯。全体囚徒们一起钻进被窝里睡大觉。
凌晨三点钟,沈静忽然从梦中惊醒,然后他把头缩进被子里,在窒息的黑暗中哽咽着痛哭起来。
翌日八点半钟,沈静红肿着眼睛坐在桌前写交待材料。他写的很小心,头低下去,鼻尖几乎要触到纸面。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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