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槐树发呆,手中拿着的书册半天也不翻一页,于是问:“殿下在想什么?”
“我很小的时候下定决心,决定不再轻贱人命。”长宁扭过头看着颜嫣,说,“最后,还是成为了这样的人。”
颜嫣这样看着长宁,知道她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刚见到长宁时,长宁不过是个少年老成的孩子,会心软,会不忍心,有自己的原则,言辞无忌。而如今,她终于能够对他人的苦难无动于衷了,为了更长远的目标。
她的心,变得更狠,更硬,更冷了。
她以前在宫中未必没有见过轻贱人命的事情,她心肠软,想必也发过什么不切实际的誓言。如今她成了同样的人,做了同样的事,这才是令人悲哀的地方。可能是今日见的人,让她生出了这样的感慨。可是颜嫣对长宁前事了解尚且不多,又是初为人夫的,一时就不知如何劝解。
长宁问:“我送你的琴呢?”这是问的之前的焦尾琴。
“在我的屋子里放着呢!”颜嫣回答。因为这琴,还生出了许多事端,也被有心人利用,颜嫣自己吃了亏,自此长了心眼,再也不敢在长宁面前弹了,不知长宁这次问起,是什么意思?
“去拿来。”长宁看着颜嫣疑惑的神情,又说了一声,“去吧,顺便和钱意说,把我房里那把瑟拿来。”
颜嫣不知长宁心中什么想法。难道这要弹琴,可是之前……虽说如此,还是疑惑地去了,将琴与瑟取了来,问:“殿下打算做什么?”
长宁接过琴,放在膝上,仔细地调了几个音,问颜嫣:“会弹阳春白雪吗?”
这是寻常的曲目,颜嫣点了点头,说:“会的,在家时常弹,师傅说此曲最能陶冶性情,要我常常练习,不过这几年搁下了,手艺生疏。”颜嫣说着说着低下了头。因为长宁忌讳听琴,他这几年连琴都没有摸了,实在是对不起师傅十几年的栽培。
长宁将焦尾琴交给颜嫣,自己拿了锦瑟,说:“弹一曲阳春白雪吧,我们一起。”这架势,竟然是要琴瑟合奏了?听说有些有才艺,感情又好的夫妻,婚后常常会一起弹琴鼓瑟,都是一时佳话,莫非长宁是想这样试试?
颜嫣来不及想太多,将琴摆好,开始试着弹奏。琴果然是好琴,空置了这许久,仍旧音色冷冽。颜嫣开始弹阳春白雪的上半阙,磕磕绊绊,勉强也能成章。不久长宁的锦瑟声也开始响起,刚好节奏契合。颜嫣顾不得想其他,开始静静地弹琴。
此时两人正好坐在树下乘凉,随着琴音飞扬,树上的落茵也纷纷飘下,落在两人的肩上,藤席上。端的静谧如画。
一曲终了,颜嫣痴痴地想:这就是《诗》上说的“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弹罢,长宁将二十五弦的瑟放下,悠悠地说:“我以前弹琴,是为了避祸。除此,还学了很多东西。之后很少再弹,府上也没有人在我面前弹奏。你若是因为我听不得琴而不再弹奏,真是可惜了。”
长宁慢慢地说,颜嫣才知道,长宁的儿时,是这样度过的。
之前颜嫣就发现了:长宁不仅琴艺卓绝,就连书画,舞蹈都是一绝,必定下过一番功夫,却不想,原来是这样。
长宁还小的时候,父母双亡,长在皇姐膝下,那时候长信宫太后心中多有不满,认为留着长宁这个女娃娃,就是个祸害。虽然皇帝保住了她的性命,可是她日理万机,哪里管得了许多?是以长宁小小年纪,敏感异常,受了不少委屈。
到了年长一些,长宁发现,自己表现出对琴艺的兴趣,使得长信宫太后放松警惕。是以不仅向乐师学习琴艺,顺便连书画、舞蹈一并学了,还学得如痴如醉。太后误以为长宁志向仅限于此,才放松警惕,这才保住的性命。
之后长信宫过世,长宁各项才艺已经小成了,却恰好与各位皇女在讲武堂发生不愉,自此每逢宫廷盛宴,便有人特意刁难,点名要长宁弹琴,直到长宁去了南山,不常在宫中露面才要好一些。长宁的琴艺只不过稍稍比皇室中人要好上一筹,还不到化境,怎么着也不到当堂表演的地步,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这摆明是刁难。长宁还不能发作,是以很受了些罪。年纪长一些,长宁便甚少弹琴,甚至连听也听不得,这就是之前颜嫣妄自弹琴的故事。
长宁这样絮絮叨叨地说了,最后意思不过是:“我是因为之前的事情有些意气,其实现在想来也没什么。你若是因为我的缘故不弹,却是可惜了。你看现在我们的合奏,不是挺好的吗?”
颜嫣点了头,说:“妻主说的是。”
又有一天,长宁在案上读书,颜嫣一旁捧了一本茶话本子来读,读时又哭又笑,动静极大,长宁扫了他几眼,也不问。倒是颜嫣觉得这是一个好故事,一定要读给长宁听。
故事是寻常的套路,只是文字悲伤,惹得良家夫男伤心落泪,说的是某一朝的太子,特别宠幸她的某一位良娣,闹到天下尽知的地步。偏她少年情真,为表心意,专门去刻了“愿生生世世为夫妻”的字眼在三生石上作为信物,还希望能扶正这位良娣为太子君。
后来,皇帝皇后看不惯这样的做法,将这位良娣弄死了。太子也改了行迹,继位为帝,广纳侍君,雨露均沾,为皇室开枝散叶。只是到了临死前,手里还攥着与良娣的信物,那块三生石。良娣死后的二十年间,没有一时一刻忘记死了的。宫中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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