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之不得呢。只是黎叔走南闯北大半生,江湖凶险也屡屡经受过,如果真是胆小怕死之辈,这些年豹子屯周边胡匪时常出没,他是不可能只身一人闯过来的。何况,黎叔前几年还跟这一带的胡子头目绰号“雪地龙”的有些交情。
此事说来话长,五年前,黎叔第一次进山收山货,回城途中遇到劫匪,领头的就是“雪地龙”,在黎叔的印象里胡匪都是那种面目狰狞凶神恶煞的,“雪地龙”却是一脸的文雅儒相,往面前一站威风凛凛,好像庙里供奉的一尊门神,长髯飘飘,头戴虎纹皮帽,与三国关羽关云长有几分神似,只是腰际别着一把黑色的德国造毛瑟手枪,“兄弟,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当了土匪,几百号人要吃饭,所以还求兄弟赏口饭吃,你收的山货你还拉走,路上盘缠你留足,剩下的钱扔下车,我们绝不害你性命。”
黎叔抬头望着这一帮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的汉子,个个手端着的枪口都垂向地面,看来这些人确实无意伤害他。黎叔心里就有些疼,是啊,这些人如果不占山为王,就可能被军阀征去与其他中原弟兄相互残杀,再说大帅对俄日的挑衅一味只是“友好”退让,甚至引狼入室。
黎叔也不是爱财如命的人,钱财乃身外之物,赚来就是为了花的,所以他心里也不恐慌,起身跳下车,解开腰里的钱袋,从中摸出几个银元作一路上的伙食住店费用,其他的都交与了他。
“雪地龙”掂了掂钱袋子,感激地向黎叔抱腕施礼,同时拔出腰间的一把毛瑟手枪递给他,“兄弟,你能如此体谅我们这些落草为寇的,在下实在无以为报,这把枪你收下,路上防身用。”回头又跟他的手下慷慨激昂训道,“你们都给我听清了,黎掌柜往后再进山,愿意给就给,不给你们不许劫他,哪个胆敢违抗命令,格杀勿论。”
可是第三年就听说“雪地龙”让张大帅派兵给剿灭了,愿意投诚的和不愿意的都被押走了,还跑了一部分,零零散散躲在深山里,这几年从未出来活动。至于土匪头领“雪地龙”,听说当场就在忠义堂里开枪自杀了。
这件事尽管过去好些年了,黎叔心里一直耿耿于怀,总是难以忘记。现如今他时常有些犯糊涂,对这个乱世,对乱世中针锋相对冲突连连的官与匪,谁是谁非,似乎难下定论。
☆、4
抚摸着“雪地龙”当年赠自己的那把毛瑟手枪,黎叔心里很不是滋味,物是人非,当年那个拦着自己去路的高大魁伟的身影仿佛还在眼前,心里竟然有些痛惜。他换上高筒皮靴,抓起枪在手里握了握,沉甸甸的,别在腰里实在太扎眼,就重新放进了箱子里,这才锁了房门走下楼梯。
王老爹正在柜台里喜气洋洋地拔拉着算盘珠子算账,那噼啪的声音在他听来就像一袋一袋大米一头一头水牛,搅扰得他的心像发情的猫抓似的难以安分,见黎叔下楼来了,他赶忙笑脸迎上去,“老弟,要出去赏雪啊,要不要我唤个人陪着你?”
“不用,我就是随便走走。”黎叔每次到豹子屯时都喜欢骑着马在附近转几圈,王老爹也就没再唠叨,只是又关切地嘱咐他晚上早些回店吃饭,然后就叫小石头将马鞍坐垫帮黎叔整理好。
石头从马棚里牵出马来,同时在黎叔耳边低语了一句,“黎掌柜,要离那个黑酒馆远点呵。”
黎叔装作没听见,从他手里接过马缰绳,翻身就骑了上去。然后手腕一抖,鞭一扬,大黑马头一昂,后蹄一蹬,哧溜一声长嘶,就朝着客店外的冰雪世界奔驰而去。
小石头叹了口气,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骂了声嘴真贱,就将棉袍往身上裹了裹,抬腿进屋去了。
黎叔对这个屯子并不陌生,整个屯子也就百十户人家,而且住得散,一座座土坯青砖房就像沟底薯藤上结的地瓜似的,在山脚下的两坡上不规则地分布着,明清时这里原叫豹子沟,张大帅宣布东三省独立后,这才改作豹子屯。而这沟也是上千年天然雨水冲刷而成,每年的夏季雨水充沛,西岭的雨水就沿着这条沟汇入牧马河,再经辽河一路往南流进渤海。
这条沟养育着豹子屯的万千生灵,宽的地方足有三里,后来勤劳的豹子沟人就深挖了一条水渠,让夏季多余的雨水从水渠里流出去,又开垦出一块一块的水田,每年还能收一季水稻谷物,同时在山腰和山脚缓坡地段清理出一块一块梯田,种小麦大豆地瓜,这样一来,豹子屯虽说不富裕,但自给自足刚刚好。再加上靠山吃山,深山里多的是珍禽异兽,打猎自然是山里汉子另一项闲时劳动。只是寒冬腊月天,大雪封山,远远望去尽是一片白茫茫。
黎叔骑着马悠然自得地在牧马河岸边游逛,树上的冰霜还未化开,粉妆玉砌一般,河面早就冻结成冰,大雪覆没,像一床厚厚的净白棉被,上面留有几串马蹄和人的脚印,河对面远远望见有一个小酒馆,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在莽莽大山脚下,炊烟袅袅,独独的很煞眼。
黎叔沿着那些马蹄印过了河,在酒馆门口勒马站定。确实是开张不久,“醉翁酒馆”四个字墨色未褪,砖墙也未出现斑驳风蚀的痕迹,马棚的木栅栏还透出新鲜的松木剖桩,一切都表明小石头的话是真的。
清冽的酒香和烤肉香从门缝里散发出来。黎叔跳下马,犹豫片刻,就一狠心向那道靛兰的棉布帘子走去。伸手一掀,抬腿跨前一步,后腿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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