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门凡人,除掉他们,和掀一个蝼蚁窝没什么分别我就是亲眼看一看,没了,也就不惦记了。
李筠蓦地浑身发冷,就在来时路上,他们还在自欺欺人说雪青的傀儡符只是丢了,人没事,严家当然更不可能有问题,而现在,他的掌门师兄好像已经毫无保留地接受了这世上一切可能加诸于他身的噩耗。
赭石默默地将水坑放下,手脚麻利地找来水,又搭手帮严争鸣将程潜放下来,洗净了少年一身血污。做完这一切,严争鸣却还是觉得程潜这衣冠不整得有点委屈,于是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把程潜包了起来。
严争鸣半跪在程潜身边,怔怔地看了那张脸许久,仿佛看到了自己心里飘洒的万念俱灰。
严争鸣忽而想道:我还活着干什么,不如跟他一起走吧?
这念头一起,他体内真元登时逆转,严争鸣脸上忽而笼上了一层不祥血色,隐约竟是走火入魔的征兆。他心中有千万条怨气纷纷起落,无头无尾地串成了一张天罗地网,紧紧地箍住他的三魂七魄,周涵正,唐尧,白嵇无数张面孔从他眼前闪过。
为什么他们不去死?严争鸣忽然喃喃出声,所谓天道,就是让无耻之徒长命百岁吗?
离他最近的赭石立刻感觉不对劲,小声唤道:掌门?
严争鸣的目光缓缓地转向他,看惯了的、常常带笑的桃花眼如两眼深不见底的枯井,黑得看不见边际,严争鸣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一字一顿道:我若得道,也要横行无忌、随性滥杀、强取豪夺,谁敢挡我的路,我必让他千刀万剐,永世不得超生,管他是神是佛!
李筠大骇:师兄,你、你说什么呢?
凭什么?严争鸣的声音低低地压在沙哑的嗓子里,凭什么!
他话音未落,周身已经升起了一层黑气,一圈砂石全都应声而起,别人一时近身不得,李筠贸然伸手去抓他的肩膀,还没碰到人,已经被弹开了三四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赭石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眼巴巴地望向李筠。
李筠从地上一跃而起,色厉内荏道:严争鸣!小潜出事,小渊丢了,你当我就没心没肺、不知道难过吗?我宁愿死的人是我!
李筠从小性格就不怎么尖锐,坏也是蔫坏,随着年纪的增长,更是很少疾言厉色地发脾气,因此好不容易积聚起的一点暴怒,三两句就发泄光、再衰三竭了,李筠跳完脚,红着眼眶抽了口气,继而带着哭腔说出了他多年一直不肯在嘴上承认的话:至少小潜比我强多了。
可惜他难得一遇地吐露心声,结果却是对牛弹了琴,严争鸣仿佛聋了,地面上飞起的石子一记耳光一样扇在李筠脸上,顿时留下了一道血印子,李筠被迫又往后退了几步,正好撞到了被扔在一边没人管的水坑。
水坑无助地抱住他的大腿,不过几天的工夫,她鼓包子一样的脸已经明显地消瘦下去了,变成了小小的一团,下巴尖得和她脖子上的两根搜魂针如出一辙,李筠目眼神一扫,突然蹲下来按住她的肩膀,急促地说道:搜魂针借我用一下!
水坑不及反应,李筠已经一把将一根搜魂针拉了下来,弹指破开针头木塞,向严争鸣挥去。
水坑吓呆了,伴着她一声尖叫,搜魂针径直没入黑雾中,分毫不差地戳进了严争鸣肩膀。
浓重的黑雾倏地散了,严争鸣闷哼一声,整个人往前扑去,伏在程潜身上,半晌起不来。
李筠立刻冲上去,迅速拔下那根毒针,截断严争鸣血流,一道真元打进去,将还没来得及蔓延的毒血尽数逼了出来,直到流出的黑血带了红,他才松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了一瓶被海水泡过的解毒丹,推了推一动不动的严争鸣,讷讷道:我叫你你不应迫不得已,师兄,先把解毒丹服下吧。
严争鸣没抬头,李筠等了片刻,没有等到回音,于是小心地将手搭在了严争鸣没有受伤的那边肩膀上,这才感觉到大师兄的身体颤抖如瑟瑟的落叶。
严争鸣紧紧地抱住程潜已经冰凉的身体,痛哭失声。
他们在岛上逗留了半个月,一艘刻满了粗糙符咒的独木舟终于做完了,小舟中只能勉强坐下两个人,好在水坑还小,可以凑合着挤一挤,严争鸣可以御剑,倒也能勉强同行。他扯了一块布,将程潜的霜刃剑包好随身带上,行囊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掌门师兄,走吧。李筠提醒道。
严争鸣点点头,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名不见经传的小荒岛,他原本带着些少年跳脱气的眉宇间似乎是一夜之间就笼上了一层沉郁之色,仿佛方寸的岁月被无限拉长,不过一俄顷,少年就已经脱胎换骨、长大成人。
严争鸣望向岛上,眉目忽然一弯,露出几分沉甸甸的温柔:等有一天,我们能光明正大地重回扶摇山,就来接你回家好不好?
自然是没有人回答他的。
严争鸣将破布卷起的霜刃背在身后,踩上他那豁开一角的佩剑,御剑开路而去。
海天一色,两处皆是茫茫。
卷二上下求索完
卷三:事与愿违
第49章
风雨如晦,婆娑密林中夹着一条羊肠小路,一眼望不到头。
此地显然是久无人迹,被暴雨一冲,越发泥泞难行。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扶着一位老者在其中走得举步维艰,这两人身上穿着聊胜于无的蓑衣,走了大半宿,该湿的地方也都湿透了,那老者约莫是腿脚有些问题,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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