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派悠闲哪。”
钟仪转头,朔玉就站在他身后。
朔玉他是见过的,印象很是深刻。只是他身后那一位让人如沐春风的儒雅男子倒是没见过。
钟仪站了起来,尽管内心不悦,依旧向朔玉行礼。
朔玉眯起了眼,道:“上次孤说话说得重了,还望钟公子见谅。”
钟仪淡淡道:“不敢当。”
朔玉抬手,径自坐到了高首之上,那个文士便坐到他的下手旁。
“嗯?你这身衣服孤怎么没见过。”
钟仪低头,只是随手找出的棉衣而已,有何不同?
“微臣觉得,这是南楚的棉衣样式,衣襟及束口处与北晋服饰有所不同。”范文子微笑着看着钟仪,道:“可否告知,在北晋居住了这么久,为何还穿南楚服饰?不怕怪罪?”
钟仪道:“本是故国之物,在下是南楚之人,自当着南楚衣饰。”
朔玉微微笑道:“还是个爱国之人。”
朔玉捧起一杯热茶,细细嗅了:“好茶。”他抿了一口,清清嗓子,道:“你在南楚的家世如何?”
钟仪答道:“家父是宫廷琴师。”
朔玉挥了挥手,道:“弹奏一曲,如何。”
“是。”
钟仪去取了琴过来。
端坐着,钟仪定了定神,奏了一曲《南国之冬》,这是南楚有名望的琴师所作,琴声温雅,却隐隐透出坚韧,粗听柔软温和,细闻却铁骨铮铮。
一曲终了,朔玉面色阴沉地看着他:“你可知楚共王曲沧的为人。”
钟仪道:“这不是在下所能知道的。”
朔玉再三询问,钟仪道:“只知道家父曾说,楚共王还是太子时,虚心请教,不露锋芒,除此之外,在下并不知道其他的了。”
朔玉微微点头:“你先出去候着。”
“是。”钟仪抬步边走,出了门,两个身穿黑衣的带刀侍卫就将他“请”到了院落干坐着。
房内。
“此人如何?”
“既然楚国的公文上提及到了‘郧地守官钟仪’,便将他送过去吧。”
朔玉笑了:“看来你对他印象尚可?”
范文子道:“此人是个君子。说他先父的职宫,是不背弃根本。奏家乡的乐调,是不忘记故旧。举出楚君做太子时候的事,是没有私心。不忘本是仁,不忘旧是信,无私是忠,尊君是敬,他有这四德,给他的大任务必定能办得很好。”
朔玉若有所思,尔后,拍了拍手掌。
钟仪又被带进了房内。
朔玉道:“念你品行上佳,谈吐得体敏达,故而遵从贵国之意,由你来担当此次重任。”
钟仪道:“不知所谓何事。”
范文子将文书递给他:“如今虽然休战,但我北晋境内仍受一些困扰,请代表北晋向贵国表达和解的心愿。”
钟仪怔忪:“我,我可以回楚国?!”
朔玉朗声笑道:“那是自然,不过你此番回去,你可是任重而道远啊。”
钟仪低头不语,双肩却开始颤抖。
范文子拍拍他的肩膀:“这么说定了,中旬便举行仪式,还望你早些准备。”
夜晚,钟仪点着灯,坐在书桌前久久难平心跳。
回楚国,回楚国,回楚国……
这个念头,如同一块坚硬的石块,扔进冰结的湖面,“咔擦”冰面碎了,水在冰面下继续流动着,好像往日又生动了。
他在晋安这些岁月,心中隐隐有一处不敢去触碰,那便是南楚。
他别离了故土,成了个囚徒,在战火岁月中苟且偷生。如若没有朔回,没有重逢,他又是什么模样。
故乡,故乡。
那弥漫着花香的早晨,熟悉的乡音,走过多少次的街道,还有爹爹娘亲,府上的老刘管家,阿蓉……
好想,好想回去。
此时,安都也要下雪了吧。
钟仪看着窗外,夜很深,窗外黑漆漆一片。
他有一颗赤诚之心,宁愿戍守着摇摇欲坠的郧地而放弃与家人相守,而如今钟礼的身份,让他陷入了两难。
相处的日子,那么的愉快,好似梦里,然而梦醒的时候,才会去想,他们现在的立场,是如此的对立。
那次,他被朔玉击中了痛处,如今,他又无法不去思考以后该何去何从。
自己本是楚国之人,如今有了机会,为什么不回去,这一回去,又传达了北晋停战的意愿,这样的事情,本是两全其美……
可是,他还在这里。我应该等待他回来。
钟仪心中微微一颤。
有些痛苦的抱住头。
在战争中逝去的人,对他而言太过重要,钟仪闭上眼睛,稍微想到他过去的年月,里面就会出现他们的身影。
如今他们离去,而上天将钟礼重新放回了他的生命之中,到底是喜,还是悲?
钟仪趴伏在桌面上,长长的睫毛低低的垂落着。灯火阑珊,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没有他的陪伴,这样的漫漫长夜实在难熬。
回楚国,回安都,他的家人都还在等待着他……
还是留在这异国他乡,等待着朔回回来。
那么,他还能回去吗?朔回会让自己回去吗?
可是,他会来找自己的吧?
好像自己站在索道的中间,天上漆黑,看不见光亮,索道摇摇晃晃,下面的波浪猛烈地拍打着木板。
向前走,是熟悉的大道,身后,是陌生的小路,一双无形的手蛮横地推着他:走啊!走啊!现在放你回去!走啊!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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