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贼啊!”两个僧人喊叫起来,周鸩心想完了,哪个王八蛋从背后伏击他?起身一看,那人竟然是廖蓝。
“你干什么?”周鸩恨不得给他一拳。
“够了,周鸩,你差点杀了他们。”
“我没想杀他们!我只是让他们别出声!你当我什么,见人就杀的疯子?”周鸩怒吼道,上面的呼救一声紧似一声,成群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够了,我们走吧,这里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要走?我们都还没开始找!你这算什么意思!”
“都结束了!什么也没有!”廖蓝也吼起来,“我们心里都明白!不要再骗自己了!”
僧人们已经聚集在坑口,火把明晃晃地照着他们。周鸩还想骂回去,却看清了火光中廖蓝的脸。
泪水滑落,扑扑地掉在坑底的泥土里。廖蓝面无表情地哭泣着,稚堇站在他身边,也是泪流满面。已有僧人拿着兵器和绳子,下到坑里准备绑他们,火把更亮了,周鸩看得很清楚,这个墓穴里,真的什么都没有。
周鸩终于也放弃了。他颓然垂下头,任由僧人把他按倒在地。太没出息了,他恨恨地想着,却不争气地也落下了一滴泪。
僧人的动作太粗暴了,这是绑人还是碾人啊,把他的脸在地上磨来磨去,硌得生疼。他抬起头就想骂人,却发现僧人们都像冻住了一半僵立着,低头惊恐地看着地面。
不是他的脸在地上动,是地自己在动。泥土像共振一般齐齐跳动着,左右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很快升到空中,拉起了一张黄褐色的幕布,把廖蓝、周鸩、稚堇三人团团遮住。
酷似珑白的老人的脸,在幕布中央浮现。他的灰色眼眸安祥如水,却好像饱含着千言万语。
作者有话要说:
☆、约定
如果没人呼唤,没人惦记,那么,名字取了也是白取,他一直是这么想的。
所以,他一生都没有名字。反正,他大半生都在做驱魔人,这一行也没人在乎名字不名字。驱魔人基本都是游离于正常社会的人,每个人都像一座漂浮的孤岛,有魔要驱了,聚在一起;没魔可驱,就各奔东西。
只是,驱魔的机会太少太少了。并不是魔物太少,万物皆有魔性,一草一叶都可能成魔,更遑论内心芜纷乱的人类。但真正的厉害魔物,都在魔境里面,和人间隔着一条难以跨越的幽冥之河。
这似乎也一种抛弃。无法被普通人接纳、排挤在社会边缘的人们,只好转而选择魔的世界,这是无奈之下的逃避。然而,魔的世界却也是可望不可即。不属于人道,更不属于魔道,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立足之地,这就是驱魔人——永恒孤独的流放者。
历史上的数次大驱魔,大多的起因却不是魔物,而是人类。想去另一个世界……想在无望的人生里找到新的出口……也许成魔会更加幸福……在魔境里可能有意料之外的转机……用自己作为祭品打通幽冥之河,导致“衈龙”上到人间的法师,动机也无非如此。
真是一次轰轰烈烈的大驱魔。每个驱魔人把性命置之脑后,疯魔了一般地投入,包括他在内。虚无的人生里,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人间需要自己来拯救,同伴们需要自己来帮手,与其说这是讨伐魔物的战役,更不如说是驱魔人忘我的狂欢。
但驱魔人只赢了上半场,衈龙逃逸,肉身被毁,真正的封印要等到100年后。他丝毫没有沮丧,反而感到庆幸。人生中仅有一次的狂欢,他真的不想太快结束。他太明白不过了,在为苍生挺身而出的正义外表下,自己的内心却一片黑暗。他只是渴慕着战斗,渴慕着存在感,渴慕着——被需要。
他将余下的人生,都投入到了休眠之法的筹备中。这是极至高妙的法术,实施过的驱魔人寥寥无几,但他作为百年难遇的驱魔奇才,一步步都进行地很顺利。他将进入沉睡,然后在100年后醒来,亲自对抗重生的衈龙,再次体验无上的降魔快感。
然而,再强的驱魔人,也敌不过生老病死的自然法则。在休眠之法即将完成时,他竟然中风了。行动不便,口齿不清,他成了一个废物。休眠之法不是返老还童之术,他就算是以这副身躯在100年后醒来,别说降龙,给它做饲料都不配。
他在病榻上生不如死地过了一年多,直到地震突如其来,房屋倒塌的梁木偏巧将他的腹部撕裂,他看到了地狱般的景象:他的肚子里,竟有一颗玉坠子,伸出密密麻麻的红线,连接在每条血管之中,已经和他的身体融在了一起。
降龙大战结束后,他拿起玉坠子时,突然后脑受到重击,晕了过去。醒来时,玉坠子和奄奄一息的衈龙都已不见踪影。当时他想,一定是衈龙袭击了他,夺回了玉坠子。然而,他现在终于明白了,衈龙用最后的力气,把玉坠子给昏迷的他吞了下去——他成了衈龙孵化新肉身的活祭品。
他崩溃了。事到如今,他已无法反抗,却也不愿找驱魔人商量对策。驱魔人一定会消灭他的。他生下来就被遗弃,少年时又被收养他的寺庙驱逐,好不容易进入驱魔人的群体,有了一点归属感,到头来还是要被这个群体作为敌人杀死,他无法忍受再一次的背叛和抛弃。
身体的重伤,心灵的重击,极度痛苦中,他只想到了唯一一个勉强算得上朋友的人——仁泽寺的盲僧。他拼着最后一丝清明,让人把他送到了仁泽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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