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们不怪他,是王韵美近几年变得很怪,大家多多少少都有所耳闻。
无巧不成书,沈映那天就在天福宫,恰逢他每月和沈怀素见面的日子,父子俩坐在放生池前下棋,沈怀素摇着蒲扇,沈映吃西瓜,远远看到几个又老又矮又黑,穿着土布衣服的老人家跨过门槛,朝他们走过来。小艾跟在他们后面,耷拉着脑袋,不时摸自己的头顶。
“有人来找你,像寨里的人。”沈映说。
沈怀素头也没抬,盯着棋盘,捏着一枚黑棋子,他的手微微发抖:“寨里办祭祀的,祭蛇神的祭祀,七八年没办过了,今年说是能办了,找到新的,适合扮蛇神的人选了。“
“哦,那个祭祀。”沈映说,“以前那个是不是偷了大殿的香炉跑了?”
沈怀素点点头,望出去:“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
他顿住了,沈映发现他的目光落在了小艾身上。任谁都可以想象沈怀素为什么会注意到小艾,j-i,ng瘦的一个少年,黑亮的眼睛,莽撞的气质,因为跟着一群长辈,因为马上要见一个素未谋面的长辈,带着些微窘迫,显得出乎意料的柔软。
沈怀素扶了扶眼镜。
赤练寨的长老介绍小艾给沈怀素认知:“这是艾家的孩子,长大了,十七了,能扮赤练神君啦。”
沈怀素问小艾:“你的头发怎么了?”
小艾瞧了沈映一眼,沈怀素拍拍他:”没关系,头发还可以留,实在不行就用假发嘛。没关系的。“
沈怀素过了四十,开始扮演一个与世隔绝的学者,戴眼镜,打扮斯文,风度儒雅,乍一眼总能给人造成亲切的错觉。他像小艾短暂拥有过,并且渴望再度拥有的一个父亲的形象。
小艾眨眨眼睛,耳朵有些红。
沈映站起来,也变得亲切,文质彬彬,他说:“那您们聊事情吧,爸,我去外面转转。”
他没走远,他在天福宫门口等小艾,过了三十四分钟零五秒,小艾跟着长老们出来了,他被彻底剃成了个光脑袋,沈映叫住了他,问他:“你的头发怎么了?”
小艾说:“被人剃了。”
“谁?”
小艾说:“你爸剃的。”
沈映问:“之前呢?”
小艾往前一看,一指,说:“前面有棵桑葚树。”
他说:“我小时候经常去那里摘桑葚吃。”
他带着沈映走到了那棵桑葚树下,桑葚树还是那么大,那么繁茂的一棵,树枝还是压得那么低,树上的果实还是结得那么多,那么密。小艾摘了一颗吃,沈映伸手摘下两颗,可他没有控制好手上的力度,桑葚被他捏烂在了手心里,果汁ji-an到了他的衣服上,脸上。小艾看着他,笑了。
沈映再去摘,这次学乖了,一手压着树枝,一手摘。桑葚很容易捏破,捏烂,他怎么都把握不好,手里一直往下滴桑葚汁,嘴里什么都没吃到。小艾递给他两颗,沈映张开嘴,小艾把桑葚喂进他嘴里,他走开了些,继续熟练地摘桑葚,自己吃,也给沈映吃。他的手指在树枝间穿梭,阳光时而钻出来,时而躲开了去,小艾的脸忽明忽暗。他说:“我有个双胞胎妹妹,生下来的时候差点死了,后来十岁的时候……车祸,死了。”
沈映跟着他围着那棵树打转,他说:“我妈说我小时候我爸和我相处的时间比较多,十岁之前那段时间吧,但是十岁之前的事我都不太记得了。”他透过枝桠缝隙的打量小艾,“你要是想知道多一些他的事,不如直接去问他。”
他又说:“我们两个就不用聊什么过去,聊什么家事,互相了解太多了吧,我没兴趣,也没必要。”
小艾不置可否,擦了擦嘴巴,在裤子上擦了擦手,一摸自己没了头发的脑袋,走到边上一条水只没到脚踝的溪水边,脱了鞋子,跨进水里,盘腿坐在了水中间。他的手搭在膝盖上,眼睛闭了起来。沈映想拍他,拍他的脸,他的手指,他的脚趾,他的膝盖,他s-hi了的裤子,他放在溪边的破鞋子。但他的相机落在了大殿里,他看了小艾一会儿,头也不回地走了。晚上,他回到玉松的家里,凭记忆画了张画,梅笍来书房喊他吃晚饭,一看画布上潦草的线条,问他:“你画的是哪尊佛?他在度哪条洪流里的劫难?”
那年暑假,沈映每个星期都要去天福宫住两天,小艾也经常来,请教沈怀素这个,请教沈怀素那个,祭祀的事要问他,暑假作业的题目也要问他,天知道他怎么突然有了传承传统文化的责任感,怎么突然爱上学习,他还住在玉松那幢岌岌可危的破楼里,沈映怀疑他每天都给他那个缠人的母亲喂很多安眠药,也给他那还在喝n_ai粉,离不开人照顾的弟弟喂,说不定还辞了n_ai茶店的工作,这样他才有那么多时间,那么多j-i,ng力在赤练寨和玉松往返,在赤练峰爬上爬下,潜进藏宝洞里帮沈怀素拍洞x,ue里的照片,去放生池喂鱼,下午沈怀素和沈映都午睡了,他不睡,他偷偷溜进沈怀素住的暗室。沈映监视他,尾随他,他在他溜出沈怀素的房间时逮住他,把他压在墙上侵犯,他发现小艾更兴奋,更容易动情,这扫了他的兴,他放过了小艾,不碰他,不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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