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债,迟早要还的。
贺母盯着宋晓俪好奇打量了半天,她觉得眼前的人很眼熟,又想不起来。想了许久,记忆穿过重重弥漫的浓雾,穿梭回在八年前大雨滂沱的那个上午。
“你、你们……”她的眼珠似乎变得澄清起来,嘴唇微微抖动着,话却卡在了喉咙里,“你是……”
她辨认起来宋晓俪有些困难,毕竟那时候的宋晓俪看起来还年轻,说起话来都是咄咄逼人,蛮横得很。尽管那段记忆已经模糊,但贺母怎么可能忘得了。
而如今眼前的人,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贺尹迟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半挡在了两人中间。
这段时间贺母的精神状态很好,上次在医院受到了轻微刺激之后,没有再病发过。医生说只要按时吃药,不受到刺激,这样的状态维持下去并不是难事。
贺尹迟和宋远棠都下意识去看贺母的脸色,意外地,她激动之后竟变得平静。
“小棠,你去……”宋晓俪开口艰难,几个字都快用光她的力气,“……去病房里帮妈拿件外套。”
宋远棠站在原地没动,还在扶着她,“妈,你自己……”
“我自己还能站得住,去吧。”
宋远棠只能先离开,走之前不放心,看了眼贺尹迟,贺尹迟向他轻点了下头。
仿佛一个无言承诺,得到就很安心。
他上去拿外套的时候遇上了宋母的主治医师,医生把宋母现在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她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化疗,连前两次都是勉强支撑,但放弃化疗后癌细胞的生长速度必然会增快,即使是服用药物,也只能起到短暂的延缓作用。
“而且化疗的副作用会给病人带来痛苦,这种时候了,还是建议改成服用药物……”
以前宋远棠对这方面没有半点了解,在母亲查出来肝癌的一个月里,他看了许多这方面的书籍,可看得越多越绝望,到头来同样束手无策。
母亲已经时日无多,他心里很清楚,只是没办法接受。
那个带他来到这个世界的人,又要他送走,人生对他未免太残忍。
宋远棠重新回到楼下的时候,只有贺尹迟一个人在那里站着,顺着他的目光,宋远棠看到小湖边的座椅上,母亲跟贺母正在交谈。
距离太远,他听不到两人在说些什么,但至少贺母的情绪并未有太大起伏,只是肩膀在瑟瑟的风中微微抖动着。
过了一会儿,贺母缓缓起身,满脸是泪,走到两人身边。她没有去看宋远棠,只是握住了贺尹迟的手,激动地流着泪说,“我就说我们小迟不是那样的人啊……”
“我们小迟不会骚扰男同学……不会的……我就说不会的……”贺母一双眼睛看向贺尹迟,紧紧抓着他的手臂,“那都是她们胡说的……不是小迟的错……”
贺尹迟回握住母亲的手,无声安慰。
宋远棠看着不远处母亲坐在木椅上的佝偻背影,心中升起一阵难言的酸楚。
或许人在将死之时,才能看开一切,才能躺在病床上反省自己一生的过错,然后去尽力弥补。即使是宋母这样一生好强从未低过头的人。
这么多年,真相终于水落石出。
宋远棠走到贺母面前,向后退了一步,弯腰鞠躬道歉,“伯母,对不起。”
尽管他无心,可他也并不完全无辜。如果当年他能拒绝得更干脆利落一点,或者把话说明了,两人先断掉联系一段时间,也许就不会给母亲做题发挥的机会。
如果他没有动心……
贺尹迟正要上前说什么,便听见母亲问宋远棠,“你就是小棠吧?”
宋远棠点头,“是。”
他以为贺母要继续问自己话,或者是发泄情绪,像看见仇家那般咬牙切齿。但贺母没有,她只是很浅地笑了一下,冲他轻点了下头,转身对贺尹迟说,“今天出来太久,都走累了,咱们早点回去吧。”
贺尹迟应下。
她十分平静,异常平静,似乎刚才见到的不是宋母和宋远棠,只是随便一个行人。她走在铺满石子的小路上,却觉得脚下十分平坦,眼前的路也平整坦荡。
或许能医治她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她真正需要的、想要的、一直在等待着的,是那么简单。
从始至终,她只要宋家的一声道歉。
作者有话说:这章宋母要是直接领盒饭,那儿子们之间真的就没得救了,所以麻烦宋母等等,下章再领……
第六十八章
那天贺母跟贺尹迟离开以后,宋远棠陪着母亲在花园里又坐了一会儿。湖边风大,一件单薄的外套挡不住多少凉意,没多久宋远棠就搀扶着她回到了病房。
之后的几天里,宋母的病情每况愈下,药物难以抑制癌细胞的增长,并发症一齐发作,好几次岌岌可危,在生死线上被拉了回来。
可无论医生怎么说,事实又是怎样,宋远棠都不想放弃。他徒劳地紧抓着手中的细线,尽管感觉那根线快要将他一起扯入深渊,也不愿意放手。
宋母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白天几乎都躺在病床上静静睡着,晚上又痛得翻身都难,宋远棠真怕有天她就这么睡着,不知不觉中离开。
贺尹迟有时候会来医院看他,不过他知道宋晓俪在病房里,通常只在病房外等待宋远棠,等宋母睡下了,才叫他出来。
有时候这一等就是一两个小时,他并不觉得乏味,反倒是让他等的时间长了,宋远棠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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