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得见吗?”
我发了个乖巧点头的表情包,欣喜随钢琴声涌上心头。
两年多之前,我第一次注意到宋道溪就是因为他的钢琴声。那时他才刚搬家到这里,弹得有没有现在那么好,不过当时他弹的对我而言也是相当好相当惊艳的了。他应该是在准备考级吧,练得非常勤快,而刚刚成为孤儿两年多的我常常听着听着流下泪来。
不是因为调子伤感,而是因为实在太美好了,却又空灵不似人间之曲,好像可望而不可及的幸福。听了几次我就上瘾了,着魔一般地想尽各种办法听得更清楚一些,最后甚至还溜下楼去躲在他门外听。
而见到他的正脸是在电梯里,我一直想偶遇这个人一次,足足等了一个月才偶遇到他。我试着早早去上学,电梯从十四楼下去,停住在十三楼,门开,他走了进来。
他单肩,表情淡淡的——现在回想起来,这个表情的意思要么是起床懵要么是中二,总之不能体现他的性格。他身板笔直,白色的长袖校服袖子挽起,更显得俊秀;他伸手去关电梯门,手指修长。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想过取向之类的问题,只是单纯的惊鸿一瞥,一见钟情。
琴声层层叠叠悠扬了起来,音符连绵如同微风在山岭间拂动的翠叶,又空灵清脆,像露水滴落在镜面上。我对音乐没有什么研究,不知道他弹的是哪首曲子,也没法预料下一个小节会出现怎样的变化,但乐声中满溢的某种爱抚之意始终未变。我把心情完全依托在琴声之中,或喜或哀已经不再属于自己,怎样的变化我都全心全意地承受,只为啜饮蜿蜒流过的深情。
一曲终了,我还呆呆趴在那里,直到手机又嗡了两声,我才收回心神,抓起手机看。
宋道溪说:“我想申请正式入职,可以吗?”
我不由自主一跃而起,扔下手机,打开门冲了出去,心脏狂跳,一直冲到他家门前。他坐在钢琴后面,转头看着我,好像早有预料一般。
但我却一下子胆怯了,他所在的地方好像有一个漩涡一样,无穷大的力把我向那边吸引,而我注意到了旁边厨房传来的炒菜声,不由得有所顾忌。
他向我招招手,笑着说:“门没关,你拉开就可以了。”
我战战兢兢地拉开了门,小心地走进去,转身关门。这时他母亲闻声出来看了一眼,不疑有他:“小溪的同学是吗?进来坐吧。”
我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失态:“阿姨好……”
他母亲客套了几句就回去炒菜了,我走向宋道溪,紧张得步子都差点不会迈了,他也起身向我走来,很自然地拉住我的手,把我拉进还残留着空调冷气的卧室,关上门,顺手反锁。
炒菜声瞬间被隔离到了另一个世界,阳光映亮了窗帘、他的脸和眼眸。他伸手触碰我的脸,我们靠得那么近,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我的心反而平静下来,就像接受所有顺理成章的事情一样。我听见他说,花夏,我爱你,然后他的嘴唇碰到了我的。
他比我高一点,我抬起头摸索着回应,调整姿势一点点扩大接触面积,直到我后脑勺碰到了墙壁才找到最合适的姿势。这样下去停不下来,要不是外面隐约能听见的炒菜声刺激着使我们警醒,真不知道会不会当天就发展到距离为负。
我抱着两本书跑了回去,关上家门坐下来,犹兀自傻笑个不停。这两本书是用来掩盖真实意图的,他把书堆弄乱,随手抽了两本给我,演得很全套。我把甩到沙发下面的拖鞋找出来,关风扇,打开被摔关机的手机准备打电话给姐姐。
那时我依旧确信未来的一切都会越来越美好,可以有恶魔,但不再有死亡。
高龄手机开机很慢,我翻着那两本教辅书,抚摸着他的字笑得像个傻逼,直到听见手机来电铃声响起。我转头一看,是苗丝雨打来的,刚开机就收到她的电话,我没有想到别的可能,还以为这么巧。
我为了不刺激她这个腐女,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接通电话:“喂?”
对方没有回答,我只听见呼吸声。
我:“喂?是小雨吗?”
苗丝雨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却只是有气无力的一个词:“巷子。”
之后再怎么问她也没有回答了,她的呼吸刻意地保持得很均匀,就像在压抑什么一样。不祥之感油然而生,我本来就穿着校服,现在穿上运动鞋,挂断电话把手机揣进兜里,变身为魔法少女,从阳台飞了出去。
变身只是把原形暂时掩盖而已,我可不想到时候穿着拖鞋回家。她没有说是哪条巷子,但是我能猜到,因为我们两个都去过的巷子很少,其中最能让她失常的巷子……应该就是恶魔杀死云舒时待着的那个巷子了。
果然,我在那个巷子里看到了苗丝雨。她保持着魔法少女状态,浑身草绿十分显眼,靠墙背对我坐着,像一个破布娃娃,了无生气;巷子里没有恶魔,只有她,和躺在地上一红一黄两个女孩。
我大惊跑过去,苗丝雨听见动静抬头看向我,我骇然止步。她的脸,还有前面的衣服上,都是还未干涸的血迹,她握着手机,惨然笑了。
“你终于来了啊……”眼泪盈出眼眶,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低声道:“死了……都死了。”
我转头看去,地上躺着的女孩,黄的是朱辞镜,红的是穿着送考红衣的姐姐花虔。
朱辞镜的资料库转移到了苗丝雨的宝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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