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还没有被废掉的时候,就因为犯了错而被赐死。
向父王求情的话,他准备了好几种,退路他也一直在盘算。淡白的月光下,他独自坐着,吊影自怜。季城是一个好地方,如果自己在被废以后能逃到季城,说不定能活下来。在那里,季吉的歌舞能让他忘记自己曾是国家的储君,季未练的季城军能保护他的平安。
夜晚是留给失意人的。月光也总是照见一颗心灰意冷的心。
但夜过完了以后,太阳总会升起来,驱散心灵中的阴霾。
穿着太子的青白大裳,在台阶上站了一宿,迎接自己的,是一团灿烂的朝日与祥云。
朝日总是非常温暖,祥云飘入胸扉,然后他心中就会升起一股希望,一股勇气,准备迎接最坏的情况,并为可能发生的一切做好打算。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父王未必会废了我,再说,旧势的根基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消弭的……我又自寻烦恼了。
日子就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如履薄冰中过着,不过现在老天爷做出了祂的决定。被选中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公子解。梁王螭不再会去想,如果父王再活十年会发生什么事,因为父王死了,继承王位的人是自己。
他安下心来,伸出手,抚上面前赤裸的,宽大的脊背,伸手环了上去。季未背对着他,发出一声沉睡的呼噜,梁王螭将自己的脸靠在季未的背上,发觉了温暖,微笑了起来。季未一个翻身,把梁王螭压在了身下,梁王螭望着床帐,感到了重量,觉得内心十分的平静。
这样的感觉,是他还在做太子的时候,不知不觉嗜好上的。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梁王螭追根溯源地想……也许,是在无数次不经意间,早就如此;但他第一次确实地意识到,是在新军中看见季未时候……那一刻,他觉得命运在他面前开了一扇门,好像在一个必死的局面里给他指了一条生路。他便从此沿着这条生路走了出去,摸到了光明。
梁王螭是一个上位者,可自那时起,他在季未面前就丧失了居高临下。
在求生面前,人是不会在乎自己卑微的。
他一次一次地依赖,只要他开口,季未就会回应,只要他道歉,季未总是会原谅他。可是最近梁王螭感到季未离自己有些远了……季未费心在事务中,在朝中,和那帮老臣纠缠。梁王螭乐于看见自己的臣下互相制衡,但是他并不喜欢季未疏离自己。所以他昨夜邀请季未喝酒,并在酒后留下了他。
昨夜酒案边,季未的表情是带着些许冷淡的,喝醉了的季未皱着眉,凝视着梁王螭,梁王螭不断地给他把盏斟酒……季未在酒后的动作有些粗鲁,可是梁王螭却一点也不怕。他伸出手,缓缓地抚摸着季未的鬓角,非常温柔地,持续地抚摸着。季未慢慢睁开眼睛,那瞳仁里有一瞬的迷离,梁王螭凑了上去,亲吻他。季未应了,再一次闭上眼,和他吻起来。
“什么时辰了?”季未低沉地问。
“还早呢。”梁王螭轻声道。
季未伸臂将梁王螭往自己怀中一带:“醒这么早?”
梁王螭笑了一笑:“没怎么睡着。”
“怎么了?”季未抬起眼皮。
“从前就是这样,夜里睡不沉。”梁王螭支起身子,坐起来,衣衫半搭在前胸,“听,宫里打鈡了。”
不远处传来悠长的钟声,黎明前的暗夜里,一下又一下。
“寡人从前还做太子的时候,在太子府,一听见这钟声,就醒了。”梁王螭道。
“为什么?”
“因为我想……打了钟,这时候宫门就快要开了。父王在做什么呢?如果他夜里写了废我的诏书,不久就会传出宫来。”
季未皱起眉头,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粗糙的厚茧刮得他的脸有些疼。
“……还想这个做什么?”
“后来你来了大京,这样的夜里,我也常常会想起你。”梁王螭侧头,将脸靠在季未的手掌上,轻轻地磨搓:“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会救我吗?”
季未笑了:“一晚上你就想这些啊?”
“你会救我的,对不对?”梁王螭看着季未。
“当然了……”季未凑了上来,亲了亲梁王螭的唇,“再让我睡一会儿,待会儿还要上朝呢。”
梁王螭伸出手臂抱住季未的脖子:“别睡了么,陪着我。”
季未叹了一口气,半支起了身子:“今儿是怎么了?”
“没怎么就不能与你说说话?”梁王螭垂下眼睛,“还是说你与寡人只剩国事可说了?”
“那可不是,”季未笑了一声,伸手将梁王螭脸上的落发别到耳后,“你要我陪你喝酒,我不就来了么?”
“……你不知道我那时有多苦。”
“你不还有我么?”季未沉默了一下,道,“我不一直都在么?”
“可……”
可是好像总缺少了什么,梁王螭看着季未在暗夜中的脸,他离自己很近,很近,可那样令人安心的感觉却不及当初了。梁王螭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可究竟是什么地方呢?
“大王!大王!!”忽然有寺人匆匆地在门外喊,梁王螭一怔。季未皱眉,半赤着身子起身,披了一件薄衣,唰地一声将门打开了:“吵什么吵,大王还在安寝!”
“报……报,公……公子解在宫外哭诉叩门,要见大王。”那寺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叩首道。
“公子有事,也要看时候,有什么事,等天亮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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