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你老,老了应该你给我脱鞋。”
张欣笑着:“是,是,我给你脱鞋,我给你脱鞋。”
二庆用自己的双脚把张欣的双脚紧紧压在热气腾腾的水里,这一天下来,张欣才渐渐感觉到了一些暖意,从二庆的脚掌心传来,传到自己的脚背,传到了自己的心里。
张欣伸手拉过二庆的手,握在手里,轻轻揉捏着,也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笑。
“欣欣啊。”
“嗯?”
“笑起来好看,以后多笑笑。”
“有啥可笑的。”
“看我啊,看着我,你就笑。”
“你有啥好笑的?”
“二哥喜欢你笑,好不?”
“嗯,好。”
昏黄的油灯照着两个头抵着头手握着手的年轻人,脚底的热水蒸腾起来的雾气让两人脸面都有些温暖的潮湿,他们大抵上是在贪恋这难得的两人时光,热水里的那双小脚不时动一下,从那双包裹着自己的厚实的大脚里抽出来,反压在上面,大脚便又轻轻一动,转而更好地把那不安分的小脚包裹了起来。
☆、第 45 章
联新村回到过去的平静,村民们用手上的锄头锄去一天又一天的日子。小麦抽穗,油菜花开,收了水稻,埋下芋头。太阳升起又落下,花儿开了又败,败了再开,过了阴雨绵绵的春,便是烈日炎炎的夏,等到秋风四起的时候,老黄狗便又重新晃荡到祖祠堂的大门前,窝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冷眼望着扛着锄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来往村民们,安安静静地度过自己为数不多的时日。
吴队长一家也没再过来找过张欣的麻烦,村长老陈说那药的事县里也就那么不了了之了,据说县医院按照这个药配出来的新的消炎药临床试用的效果非常好,上面还嘉奖了他们,说他们研发新成果有功。张欣再听到这些时,淡淡地笑了,说日子渐长,新仇旧恨若是一直堆积在心里,苦得倒是自己。老陈拍了拍张欣的肩,说要是都能做到你这样的豁达,天底下该少多少破烂事。倒是后来听说周宾被掉到县知青办去,听人说吴队长在中间为这件事周旋了好久。
二庆身体底子厚,躺了一段日子后便又出工挣工分去了。张欣的身子却一直未见好,平时偶尔咳三两声,自己倒还可以控制住,若是寒气一重便咳得直不起身子。黄毛大妈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土方子,说把鸟雀塞在乌鸡肚子里炖汤,能止久咳。后来二庆便到楼板上翻出自己小时候做的弹弓,出工时带着,闲暇时看到有鸟雀便弹一两只。农村是没有乌鸡的,二庆长这么大也没见过乌鸡是什么模样,平时便用一些张欣教给他的方法采摘一些草药带回家,和鸟雀一起炖汤,若是运气好也能打到一两只野鸡,这时除了张欣能喝道味道鲜美的野鸡炖鸟雀,二宝也还能吃上几口野鸡肉。
张欣渐渐很少再去回忆过去,现在和二哥一起的生活是充实的,他每天要想的是一日三餐给二哥和宝儿做什么吃的,家里的米粮每天消耗多少才够管到年底再发粮,二庆的衣服被树杈给刮破的洞该缝补的就要缝补,天黑之前要满村喊着二宝把他寻回家吃饭。陈昊和李国梁偶尔会到二庆家来找张欣叙叙话,二庆下工回到家时他们要走,二庆会很客气地留他们吃饭,还拿出从黄毛大妈那顺来的一瓶高粱酒,几个人你一盅我一盅地喝着聊着,二庆说就喜欢听他们说话,听他们说北京的故事,那个遥远的地方因为张欣而变得很真实,二庆高兴起来便胡撸二宝的头,说将来要带你这傻小子去北京看看,看看小爸长大的地方。
当初老爷子走之后的一个多月,二宝一直跟着黄毛大妈,后来张欣教他改口喊奶奶,时间久了,倒离不了了,夜晚也不愿意和二庆张欣一起睡,偏吵着要去奶奶家,二庆揍过几次,张欣心疼得不行,后来实在没办法,到底还是送到了黄毛大妈家过夜,清早张欣再去把他领回来。二宝这一年好像突然长大了许多,变得调皮起来,张欣过去教的那些字倒让他给忘得干干净净,身体也长开来,就爱和小娃娃们一块儿玩闹,他总是能骑到别的娃娃身上,还不准人家哭鼻子,口齿并不怎么伶俐地说小爸说过,哭鼻子的都是傻婆娘。
娃娃们都知道二宝有个很了不起的小爸,能说会唱,还教会二宝唱歌和认字,二宝还有一支宝贝似的水笔,平时轻易也不会拿出来。二宝一得意起来便会哼的那个调子是他们谁都没听过的,偶尔看到一个字二宝认得,便会脱口而出,这让其他娃娃们都羡慕得很。二宝说就连爸爸在家都得听小爸的,小爸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在娃娃们的眼里,了不起的人自然和别家的大人不一样,二宝小爸不用出工,却老是能喝到鸟雀炖的汤,二宝说起这些的时候会咂吧咂吧嘴,仿佛他也喝得很饱一样,惹得其他娃娃都跟着一起咽口水。
这天二宝又带了那群娃娃上家里来玩,张欣丢下手里的活计,看着这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孩子,歪着头想了半天,才把他们一个个安排到院子中间坐好,说不能老这么玩,得认字。
娃娃们一想到从此二宝独有的认字本领他们也会有了,都兴奋得不行,张欣笑着咳嗽,说认字是个长远的活儿,得有毅力,二宝去年还认识好些个字,现在都快忘光光了吧。年幼的二宝有些气恼,撇着头不吭气,其他几个娃娃便哄笑,都信心满满地说要每天都来认字,超过二宝。张欣看着这群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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