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以永终于放松下来,脸上僵硬的肌肉微微松了些:“施以永。”
施以永。李斯谚脑子一转便猜到是哪几个字,点点头,回报自己的名字:“李斯谚,木子李,其斤斯,言彦谚。”
施以永“嗯”了一声,不知道是记住了还是单纯应个声。
那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初识。
# 2 2013-04-212
六
施以永拎着塑料袋走到住院部,没怎么费力就找着了大副的病房。
大副躺在帘子西边正中间的病床上,手背上还吊着水。
折腾了一整天,大副精神也不怎么好,恹恹地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隔壁床肝腹水的病人聊天。
看见施以永提着盒饭进来,大副很勉强地凑出来一个笑容:“小施啊,麻烦你了。”
施以永点点头,坐下来拆开挡板,摆好盒饭和餐具,又给大副垫了个枕头扶起来。看着小时候的英雄愈发深刻的皱纹和灰了大半的鬓发,他忽然觉得有点心酸。
大副,也老了啊。
他没提起劝大副戒酒的事,只是听大副一边骂娘一边嚷嚷着检查多么麻烦,照些个片子人不人鬼不鬼的,还要抽血。
他心里知道,大副这回是真的怕了。
他也怕了。
大副依然是大副,吃了几口便渐渐恢复精神,一再叮嘱施以永不要把他这丢脸的事迹外传。施以永一边应着一边回忆,似乎接到电话时自己开了外放,那全渡口的人大概都知道大副喝酒喝进医院的壮举了。
施以永翻出自己的盒饭,却发现塑料袋底下还有个小纸条。他疑惑地展开,里面是两行漂亮的字迹:“渡口 北堤巷 安乐居 八里地 泥蒿堂”。
什么意思?
施以永嘴里喃喃着。
他猜这是李斯谚落下的,然而对方写的这些个地名几乎都在河西的荒郊野岭,一点不像那个衣冠楚楚的男人会去的地方。
大副瞧见他手上的纸条,嘴里呵呵笑起来:“又是哪家姑娘给你写的条子啊?”
施以永恼怒地瞪了大副一眼:“男的。”
大副讨了个没趣儿,想帮忙收拾桌子,被施以永坚决拦住:“手上插着针呢,注意点儿。”
大副讪讪收回手继续吃,不时抬头瞥一眼正捡拾着桌面杂物的施以永,忽然感慨起来:“小施啊,你这样,说是我儿子都有人信。”
施以永眼眶一热,端起盒饭扒了两口,愣没敢抬头:“我就是你儿子。”
“哎嘿嘿,那感情好。”大副憨憨笑着,“小时候没白养你!”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两人咀嚼的声音,伴着隔壁床的翻书声,在青白的病房里回响。
“小施啊,医生说我……”大副忽然开口,又自己打住了,“算了,没事儿。”
“当然没事儿,”施以永想李斯谚说得还真不错,这家盒饭好吃,就是辣,都要把眼泪辣出来。他咳了一声,抬头直直看着大副的眼睛:“医生说了,你这就是生活习惯不好,把肝喝坏了,戒了酒就啥都好了。”
大副一愣,哈哈笑起来:“就戒酒这条,怕比要我的命还难!我还要喝小施的喜酒呢!”
施以永低头扒饭不答话。
他也谈过恋爱。
对方女孩儿是渡口管理员介绍认识的。管理员快四十了,没有女儿,只有个儿子,日日嚷着要是有个女儿就嫁给施以永这样帅气又能干的小伙子。
施以永只是笑。他知道管理员人好,但若管理员当真有个女儿,当然还是会希望女儿嫁得更好些——家境上。
说来那女孩儿家境也与施以永半斤八两,父亲窝囊,家里只有母亲做事。她念到高中毕业就没参加高考,去市里纺织厂做了女工。
女孩儿长得一般,性格有些内向,人挺好的,处着处着两人就当真互相喜欢上了。
然后那女孩儿的母亲便请了施以永去吃饭,絮絮叨叨地问了许多。施以永说了实话,那母亲脸上笑也没减,和和乐乐吃完一顿。第二天女孩儿便告诉他,母亲反对。
那女孩儿不知是真喜欢施以永还是挨不过面子,后来还坚持跟施以永出来了两三回。施以永那时候才二十四,懵懵懂懂的,以为这事儿就定了。他开始在休班的时候打零工,想着给女孩儿打对儿戒指。
他听船长醉酒的时候说过,当年船长和他妈结婚也是家里不干,嫌弃他妈成分不好,是地主女儿。船长说来说去说不通,在那样的大环境下竟然也成功拉了他母亲私奔,用带出来的全副家当,在这个气氛不那么紧张的边陲小镇定居,给俩人打了一对金戒指。
金戒指很窄,就是个平平凡凡的小环,记忆里施以永只看见父亲戴过几次。但他猜到那是定了的意思。
定了亲,定了婚,定了一生。
但终究还是没定下来。
施以永忙着打戒指,找女孩儿的次数就少了。等到再见到女孩儿的时候,对方正羞涩地笑着,牵着另一个男人的手。她见到他,先是惊慌地推开了那个男人,然后幡然醒悟似的重新牵回去,脸上却流下泪来。
施以永就这么攥着俩戒指,傻傻站着,直到那个男人不耐烦,扯着女孩儿走才惊觉。他慌慌张张地将攥在汗湿了的手心的戒指摊在女孩儿面前,女孩儿却哭得更大声了。
她到底是没要他的戒指。
七
李斯谚搞定前期投资意向的时候才第二周周末。这个结果比他想象得好太多了,他想这大概是因为这座边陲小城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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