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他告诉我,要两个人的生日完全重合,要等148年。
那我们的遗体都只剩下骨头了。我暴笑着说。
弈啸的表情好像很沮丧。但很快他就重新快乐了起来。
也很好啊。我们俩的坟墓要挨的特别近,这样等到生日重叠的那一天,我的骨头释放出磷,你的骨头也释放出磷,我们在坟堆里开磷火的生日y。
那天一定会有好多好多美丽的磷火,美的象星星,多的也象星星。
弈啸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一般医生啊药剂师啊这种职业,出来的都是绝对的无神论者,根本不相信死亡以后的事情。但弈啸相信,他相信灵魂的存在,他相信人死了以后会变轻是因为灵魂飞走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自信。但我喜欢看他谋划100年以后的时候,因为他的脸象有灵魂的美丽着,光芒万丈。
100年以后的事情,我的心也温柔了起来,感觉那好像就是明天就会发生的事情。
而现在,不过才过了一年而已。
物似人非。
2月11日那天,我没有给家去电话。
我30岁了。好快。真的30了。
2月25日那天,我在家摆了一个大蛋糕,点了两根很粗的蜡烛,可以点一个晚上的那种。
然后我摆好画架,铺开白纸,在点点的烛光中,画画。
先画头发。
我喜欢他的头发,特别是以前有点长,碎碎挡住额头的那种,他的头发比一般的男孩子的软,也细,总是很柔顺的伏在额头上,显得他十分的乖巧。当然这是假相,我知道他骨子里的韧劲儿,他习惯用尖锐的语言来拒绝别人。
“为什么把我一个人分到这个医系的寝室?”
“我完全可以独立的生活。”
“不需要。我完全可以照顾自己。”
“我一个人就可以了。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老师你——根本就不信任我的自立能力?”
浑身是刺的小孩,真的是一点都不可爱啊。我这样一边画一边想。
然后画他的脸廓。
他的脸小小的,轮廓很深,眼眶会深深的凹下去,但又显得很温柔。他的下巴在男生里面算尖的,所以他流泪的时候,眼泪会从颧骨的地方直接掉落下来,仿佛有生命一般,用力的砸在地上。
我第一次看见奕啸当着人的面哭泣,是在他被强暴以后。他无声的流着泪,慢慢的把我拉回去,拉低坐下,把左手从我的右腋下穿过紧抓住我的左肩,右手横过我的左肩抚着我的肩颈处。他紧紧的抱住我,象抓住一根稻草。
他说,他前天晚上被人强暴了。
他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法庭,可以为他主持公道。
他说,因为自己断了一条腿,所以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原本以为,那个时候的他是最悲惨的,后来才知道,原来伤痛,可以永无止境。
我擦了一把眼泪,开始画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不大,但黑瞳仁却几乎占据了所有的面积,所以显得他的眼睛又黑又亮。睫毛长长的,上下包裹着,很容易就藏住心事。这双眼睛从一开始就完全的吸引住了我——从那张失真的照片上——从那无边无际,即将相逢的等待中。
它曾经犹豫过,冷讽过,天真过,温柔过,哭过,笑过,最美的那一刻是明明白白的笑着,却又滴下泪来,让整个世界,铺天盖地的潮湿。
他说,一生都开开心心的愿望,是最奢侈的。
他说,墨云,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好吗?永远……
原来,也是奢侈的。
画完眼睛的时候我停顿了一会儿。我必须冷静一下才能确定自己还能够拿稳笔。所以我回到桌子跟前,大口大口的喝了整整一杯水,注意到蜡烛已经烧掉三分之二了。
我刻意的不去看时间。我回转身,开始画他的鼻子。
一个不是很挺的鼻子,小小的,但比一般人长,很直。从侧面看鼻子的形状有点象张信哲。而现在,我只能用线条勾画它的美好。
我最喜欢他的表情,就是鼻尖上微微带着汗,轻轻皱起的样子。
那是一个下午,有金色的阳光,让室内有着不真实的色彩。
“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好近?说大声点啦!”
“啊,没有!我没说!您听错了!”
“不会吧,我肯定听见了什么?弈啸,对老师不可以撒谎啊——”
“真的没有啦。老师你饶了我吧。”
“我确定我没有老到幻听的地步啦,弈啸你再说一遍又不会死人——”
“天——老师您今年几岁啊,居然撒娇……”
“我——我——哪有撒娇啊,你不要故意提醒我我很老的事实,你这样很过分诶!”
“但是你确实比我老啊。”
“你就不能装着不知道吗?忽略这个事实不行吗?”
“啊!上次不知道是谁一再的强调,比我多吃了10年的饭呢……”
……
呵呵的笑声,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我突然发狠折断了手中的笔,然后呆呆的,看着没做完的画。
电话就在身后放着,我不用看也知道它在等待着什么。
你在等什么?我问自己,你在犹豫什么?
你爱他吗?你还爱他吗?
……
是的。
你希望他快乐吗?你想给他幸福吗?
……
是的。
给他电话。他在等你的电话。
………………
给他电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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