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电话。
父亲也没挂断,许是感觉到他出事了,换了另外一支手机联系人去寻他,也给我打了电话,问我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赵丹枫最后同父亲说了什么,父亲不主动说,就没人有办法让他说。
我向德国那边的学校发了信函,申请将入学时间推迟一个学期。为了陪伴母亲,我搬回了家。我想好不容易赵丹枫同意和我一起回家过除夕。
他到底是没走过这一年,到底是没过二十六岁的生日,永远地留在了二十五岁。
而我却继续前进着,我已经过了二十六的生日,步伐也没停下,大概还会过二十七岁,二十八岁,二十九岁。
我刚搬回去住时,整夜失眠,望着床头壁灯发呆。我从床上坐起来,盯着墙壁。
墙壁的背后是赵丹枫的房间。
尽管他好几年没有住进去过了。
我下床走进他的房间。他曾经的房间。打开了顶灯。
虽然不曾再住进来过,家政阿姨仍旧会定期打扫,房间里依然干净整洁。
书桌上堆着一个纸箱,那是舅舅送过来的他放在办公室里的东西。除了公司相关文件,他的私人物品连一个小纸箱都装不满。
母亲连碰都不想碰,舅舅便将它放进了赵丹枫的房间里。
我站在桌旁,一件一件地翻动着纸箱里的东西。赵丹枫其实是个很寡情的人,他的公寓里都没有一张照片,更别说会在办公室里摆上相框之类的了。纸箱里除了一盆小仙人掌,就是各种乱七八糟的小玩意,然后我翻出一张光盘。
光盘上写着“白首同心”。
萧沉婚礼的dvd,我倒是很意外他居然还留着。
我打开他桌上的电脑,塞进驱动里看了一眼。
dvd中的视频画面停留在上次观看的位置。
那个暂停画面上,是我和赵丹枫,穿着同款靛色西装,打着一样的领带,就连胸前的领巾都是相同叠法。
他端着香槟,嘴角微微上扬,凑在我耳畔说着什么。
而我微垂着头,听着他说话。
我那双眼睛,到底是从来就没有干涸。我对着这张暂停画面哭得不能自已。
从知道他的死讯到现在,我终于哭了出来。并没有嚎啕大哭,只有眼泪一直流。
我开始迷恋上翻动他留下的一切东西,频繁地回他的公寓,穿他衣柜里的衣服。
我照着镜子,对着镜子里的人笑,露出不屑的乖戾表情,说道:“操。”
我开始厌恶自己的身体,我从来就没喜欢过这副身体,同人做’爱时,下’体喷涌的快感让我难过无比,那股快感在不断地提醒我,这是一副男人的身体。
然而我现在对它的厌恶,是因为我不明白当初我为什么要去刺青。
赵丹枫的身上是没有文身的。
我脱下衣服时,就会从梦中醒来。
我厌恶一切把我从梦中叫醒的人。
有一日,我照样穿着赵丹枫的衣服,走在路上时,忽然被人揽住腰,亲亲热热地喊了我一声:“丹枫!”
光天化日,熙来攘往,我站在人行道上哭了出来。
那时我还不知道那个扎着马尾的男人就是阿瑞,他被我吓得惊慌失措,带我到他的酒吧去,鞍前马后地给我倒水捏肩。
最后我用赵丹枫的语气对他骂道:“妈的,你他妈按到老子伤口了。”
此后我便常来找阿瑞聊天,我喜欢听他亲切地唤我丹枫。
就像一场大梦。
生日那天,我在赵丹枫的公寓里收到一件快递。
尽管上面写的是赵丹枫先生收,我还是拆开了。里面是一个礼盒,打开我发现是一条长裙。
拿出来时比对了一下,正好是我的身量。
我想起小时候,他虽然不乐意喊我哥哥,但还是被母亲逼着不情愿地喊过几次。有一次他趴在沙发上看漫画,我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仰着头喊他:“丹枫,丹枫。”
他漫不经心地应着:“嗯。”
“我不想当你哥哥。”我说道。
他翻了一页漫画,看都不看我:“哦。”
“我想做你姐姐。”
“啊?”这时他转过头皱着眉看向我。
“你叫我声姐姐好不好,就当扮家家酒。”
“赵青竹,你有病吗?”
但是这之后,他再也没喊过我哥哥。他改口直接唤我的名字。即便被母亲训斥不礼貌,他仍是固执地只喊我的名字。
以前我以为他是讨厌我,现在却是明白了。
他实在是唤不出那声姐姐,却又不想让我听到“哥哥”这两个字难过。
我的丹枫,他其实是个特别温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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