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虽不若京城宏伟,金陵王气,别有一番精致韵味,三人逛了几天仍有流连忘返之感。但季风不等人,他们必须溯运河北上,到京城做最后一单生意。
黄少天倒觉得些微遗憾,又无法向郑卢二人言说。虽然连那个青衫少年的长相都未看到,他却有些期待再次晤面,无论因公因私——这时他觉得,姑苏城好像还是太大了。
临行那日,黄少天一早不见卢瀚文,问郑轩道:“瀚文干嘛去了?”
“买糕团,他说你这几天还没怎么吃过。”
若是几年前的黄少天,定会将姑苏美食尝一个遍才罢休,但身为蓝雨当家人后倒没有太多品尝点心的兴致,尽管他也才十七岁,这个担子一接过便不会再放了。
“小孩儿挺有心。”黄少天夸了一句,终究不太坐的住,“我去找找他,你去结账。”
“黄少还不放心小卢的身手吗?”
“他身手我是太放心了,就怕他自己也这么想,跟人打起来,这儿可不是琼州。”
卢瀚文倒没想到打架的事儿,穿过几条巷子找到糕团店,正好赶上头笼糕出锅,各色蒸糕热香扑面。他每种都要了一点,老板殷勤包上,报了一个总价,他才发觉自己带的钱不够。
“我可以回去取钱送来吗?”
老板的脸一下拉下来:“小弟弟,糕团么包起冷掉不好回锅的。格么你要是走脱了,消遣我不打紧,糟蹋了是要你家大人赔的……”
卢瀚文官话讲的还不够流畅,一急便词不达意,索性解了项圈上系的一颗珠子递过来:“这个能换钱不?”
那珍珠宝光莹然,实为上品,不过卢瀚文从小见多了,并不觉得稀奇。老板眼睛都睁大了一倍,正要接过,有人按住了卢瀚文的小手,将一串铜钱递过去:
“小孩子不懂事,哪有用这个付账的道理。”
卢瀚文仰头见那人年纪和黄少天差不多,衣衫虽洗得泛白,眉目秀拔,气质旷然,自然多了几分亲切。
那少年付过账,将包好的糕团递给卢瀚文拿着,蹲下来帮他将珠子重新系好,一边问道:“你家大人呢?”
卢瀚文一抬头,正好见到黄少天向这边赶来,于是一指:“我家大人来了。”
两人打了个照面,那少年起身笑笑,还没开口,黄少天先绷着脸道:“我可没这么大的儿子。”他眼力惊人,看身形就差不多认出是那天遇到的少年,再看腕上的沉香手珠更确定了几分。
那少年显然也认出了他,微笑道:“令弟与你口味很像。”
黄少天立马反应过来,原来是说那天自己顺走点心的事儿,不成想居然被正主晓得了。他平时伶牙利齿,今天却无话可驳,一手拖了卢瀚文就走。
卢瀚文用黎语问道:“你们见过?他是谁呀?”
黄少天也用黎语回答:“没见过,但……总之他不是好人!”
卢瀚文奇道:“没见过怎么知道不是好人?”
“你没被鲨鱼咬过也知道鲨鱼会咬人对吧?”
☆、落花时节又逢君
一路溯运河北上,长夏未止,热浪袭人。不出所料,京城的生意果然也难做,黄少天早有预想,倒是处之泰然了一些。卢瀚文发现北地小吃较之江南品种既少且不精细,颇有点失望。
这一日天气燠热,郑轩拉了卢瀚文出来买瓜果,刚挑了两个大兴西瓜,卢瀚文忽然站起身,专注看向不远处。
“怎么了?”
“‘鲨鱼’!”卢瀚文一指,“骑马过去了,他换打扮啦。”
郑轩瞧着背影一头雾水,卢瀚文便把在姑苏买糕的事讲了讲。郑轩毕竟比他年长,道:“看衣着似乎是个官儿啊。”
天子脚下,纵然是平头百姓也都有指点官场的豪情,谈论贵胄的爱好,那卖瓜的听了他们的描述,连忙道:“两位小哥打南边来,还不知道喻探花吧?”
“探花?”
“‘天许御,赢得人呼小翰林’说的就是他,喻文州。”卖瓜的一下来了精神,一拍大腿,从去年十六岁的喻文州御点探花、任翰林院编修、世人誉为“小翰林”讲起,一直说到如何的体健貌端、家世清白、不好女色、未曾婚配,等等。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喻文州是他亲戚,正在托他帮忙做媒。郑卢二人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提出该问的问题,十分之配合。
黄少天铁青着脸站在两人身后:“我以为你俩种西瓜去了!这有什么好听的?闲的慌去听说书的好了,两文钱一位还送大碗茶。”
“诶,你不也听了好久吗?”卢瀚文一语道破。
黄少天抿紧了嘴唇不说话。
蓝雨之所以在官商倾轧之中取得一线生机,与苦心经营的情报网不无关系。黄少天虽则年轻,性子也好动,正事上却是极其缜密。在与线人接头之时,他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在姑苏两次晤面的陌生少年,这不是巧合。
一整天都是漫天铅灰阴云,暑气炎蒸,雨却迟迟不落,夜来方有风起,吹落一地淡绿槐花。
“外面的朋友,不妨进来坐,马上要下雨了。”喻文州头也不回,捻亮灯芯。天气闷热,他适才沐浴过,发间衣上都是清爽的皂角香。
黄少天大大方方地从书房门进来:“我以为翰林府第会非常气派,没想到连个护卫都没有,守门的老头儿还是个聋子,敲门根本敲不开,只好翻墙。”
“翰林院编修只是正八品,俸禄有限,不够那么多开销。”喻文州请他坐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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