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时间,校园里静悄悄的,高立远正打算快点冲进办公室吹会儿电扇,忽然在门口被人拦住了:“高老师!”
“杨老师。”
喊住高立远的是经常跟他搭班合作的杨文月,在五中当了二十多年的体育老师,总把他当小辈照顾。高立远早做好了被人盘问的心理准备,见她喊住自己,刚想要把编好的前因后果背出,就听见杨文月语气严肃地问:“你昨天晚上和人打架了?许老师说他爱人看见你摇摇晃晃的从巷子里出来。”
高立远解释的话一下全被噎在喉咙里,在杨文月的目光注视下纠结了片刻,还是只得选择坦白:“昨天晚上在美食街看见有人偷钱包……被我拽去局子了,结果回头就被他同伙给堵巷子里了。”
“我也猜到差不多是这样。”杨文月叹口气,“小高啊,你是做好事,但是有时候也要多考虑考虑后果……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被学生家长看见了要怎么想?你也要三十了,该定下来了,别什么都是一头热的,老钱清早还托我问你,他那个小表妹你是哪儿看不上?那姑娘家里对你都是很满意的。”
高立远没想到话说到最后竟然又扯回了这上面,当下不想再多谈,只是含糊敷衍说:“没什么不好的,是我配不上。”
杨文月原本也是受人所托加上好心劝他,哪知道高立远上来就是个软钉子,让她眉头皱得更深:“高老师,我也不想多管闲事,可你看看,咱们五中的老师,哪个是过了三十岁还没成家的?”她的目光里写满了不赞同,最后只说:“你脸上这样也没法上课,回去歇几天吧,班上男生那边我先一起帮你带着。”
高立远心里明白自己现在这个德行在学校也是丢人现眼,当下道了谢,连办公室也没进就原路返回去了。回到家里不过十点,来回被烈日烤过两轮,他浑身都散架了一样的疼,衣服也没换,倒回床上就又睡了过去,再睁眼的时候,床头的闹钟已经指向下午两点。
肠胃也后知后觉地苏醒了,把饥饿感不断传递向大脑的同时不忘发出接连的咕噜声,荡气回肠。高立远翻身下床,正打算下楼去买顿午饭回来,结果一推大门就听见“咣”的一声。
“哎呀!”
原本还有些混沌的脑子被这一声响吓得彻底清醒了,高立远提心吊胆地探头看出去,正和某位呲牙咧嘴的人对上眼。
他一愣:“怎么是你?”
“不是我还能是谁?”松鼠从地上爬起来,气冲冲地瞪他一眼,“有你这么开门的么?”
他这话问的全无道理,高立远想了一下就放弃了和松鼠斗嘴的念头,只问他:“你怎么不敲门?”
松鼠一滞,不敢说自己就是刻意挑了这个高立远不在家的时候来的。他昨晚上回去就被老板冷嘲热讽着炒了鱿鱼,不过也因此提前拿到了工资——虽然没多少,可既然已经说了还钱的事,也不能自打脸。
他有些不敢见到高立远,于是专门找信封装了钱,想趁人不在,从门缝里塞进来了事。结果钱还没塞进个边儿,门竟然忽地开了,撞得他膝盖生疼。
松鼠拍开高立远伸过来的手,自己一咕噜站起来,把信封塞对方怀里:“给你,昨天忘记掏出来了,第一个月的饭钱——”他说着抬起头,一下看见高立远脸上的淤青,眼睛瞪得老大,“这么严重?!”
“也就看着吓人。”
“胡扯吧你,看这儿肯定是撞到骨头了。”
松鼠自诩多年打架经验,看高立远笑着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伸手就去按他的淤青:“是不是特疼?我给你说……”
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个人都愣了。
“反正你最好再上点儿药,”松鼠飞快地收回了手,不自然地在衣摆处蹭了蹭,揣进口袋里,“钱你回头点点吧,我还得上班呢,先走了。”一口气说完,也没等高立远再说什么,扭头就咚咚地踏着楼梯跑没得没了影子。
高立远在门口杵了几秒,干脆重新回到客厅,拿出松鼠塞过来的信封。信封是崭新的,只有一头有些发皱,估计是被塞进了门缝里。信封中间潦草地写了个高字,丑得要死。
信封里装着一百五十块钱,除掉一张五十,其余的都是十块,散发出一股烧烤摊里烟熏火燎的气息。钱都很旧,好几张边缘已经破损了,不过都被尽量摊平了,整齐地叠在一起。
高立远长长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当年中途离开省队,一方面是家里的要求,一方面是在发现了自己的性取向之后不敢和队友们坦白也无法纾解,再加上听说了宋朗的死讯,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自责里。
他也知道自己有些钻牛角尖,可就是会忍不住想,要是自己当初没有离开家乡,能好好地照顾着小朗,他是不是就不会犯这种把自己命都赔进去的错?
于是高立远选择了回家,又在庸庸碌碌混了快十年日子之后,又因为无法忍受父亲的整日挖苦而远走。
然后,在几年后的某一天,遇到了正试图偷人钱包的松鼠。
一开始他无非就是怀着一点儿对小朗的愧疚感,想做些好事,多少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些——在最初的时候,他确实只是这么想的。
可后来呢?
高立远把脸埋进手掌中,沉重地吐息。吊钟的摆锤在他背后咣当咣当地晃,听在耳中竟然失去了节奏,乱成一团。心里似乎有个理智的声音在喋喋不休,年龄,工作,未来……高立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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