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表情。
谢晗说得尽兴:“你的母亲……哦我的中文不大好,我可以说你妈,对吧?我不是在骂脏话。你妈是个疯子。我妈恰巧也是,我们都有幸福的童年,对不对?”谢晗乐不可支:“你爸离开你妈,你妈就疯了。我妈号称她是生物学家,保护一切动物,认为动物不可食用,和人是平等的。我因为偷吃牛排挨过她的毒打。她会抱着流浪狗流泪,可是从来不对我笑,你说是为什么?”
谢晗坐在凌远对面,优雅地切下一块肉排,放进嘴里咀嚼。凌远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
“你不尝尝么。多汁,软嫩,一切都刚好。作为一个人,不吃肉,多伪善。我们的祖先就是靠吃一切能吃的东西才活下来。十万年前的遗址里,人类的骨骼和动物的骨骼被混杂着扔在一起,上面全是啃过的牙印。祖先们活下来……才有我们。我们的血液,基因,都带着同类相食的罪恶。”他又切了一块,慢慢地吃进,咀嚼:“美味。”
“我仔细研究过她。她对自己的家庭,丈夫,子女,基本没有怜悯之心。她真的‘爱’动物吗?不对。她是被自己感动着,她表演着一个有着……‘大爱’的人。她游说,宣讲,甚至因为公共场合使用攻击性言辞攻击坚持吃肉的人进过警察局。越是如此,她演得越投入。她爱动物,爱环境,就是不爱自己的同类。”
“你也不爱自己的同类。”
“我是她的儿子嘛。”谢晗用餐巾擦擦嘴角:“至于他的母亲——”他冲薄靳言一偏头:“更是个笑话了,搞笑到我觉得你现在可以笑笑,然而我什么都不用说。”
谢晗的牙很白,他眯着眼,品了一口红酒:“至少喝点酒吧。我自己酿的。”
凌远一动不动。
“敬我们这三只怪物。”谢晗举起酒杯:“喝一点,快。”
“糟糕的祝酒词。”凌远举起酒杯,然后抿了一口。确实不错,咽下去喉间很润,有橡木的香气。他对红酒的研究,仅止于此。
在什么地方,传来嘈杂的哀嚎。不像人类的,凌远一挑眉。
“听见了?这是饥饿的猛兽们在哀嚎。”谢晗闭上眼欣赏一会儿:“e,指导本地的动物保护主义者到处散布动物园私设斗狗场,以及动物因表演训练致死。警察调查说没有,那就是警察渎职,或者动物园和警察勾结。大家都是为了解救可怜的动物,是不是?打横幅,静坐,抗议,辱骂来动物园买门票的游客。警察不想多事,拖来拖去动物园终于经营不下去。可是动物园一倒你猜这些热血的人们发现一个什么问题?”
凌远默默看着谢晗。他在用余光观察薄靳言。他计数薄靳言每分钟的呼吸次数,通过他身体各部分的颤抖估计他心跳的频率。这样并不能很准确,但他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们无法负担这些猛兽的食用肉类开支。成年的老虎,每只大约每天六公斤的肉,一个月将近两百公斤鲜肉,一年超过三千五百公斤。这只是一只的量,这家动物园光虎山就三个。天文数字的花销。动物园无法盈利倒闭,政府部门开不出多余的钱,这些动物们半死不活地拖着。我来之前,已经有饿死的了。”谢晗吃完自己的肉排:“志愿者们相信自己是正义的。他们的‘正义’就是这么个结果。‘只要动物园倒了就行’。至于这些纯食肉动物谁来管,会不会饿死,不在‘正义’的考量范围。这种‘正义’的解救动物的办法,你知道是谁首创吗?”
“谁。”
“我妈妈。”谢晗用胳膊撑着脸,仔细地观察凌远:“她真是个可敬的女人。”
“我一般不会无缘无故思考正义的问题。”
“可是你的小警察坚持正义啊。居然想到去蛊惑这家伙,最不可思议的是这家伙居然被蛊惑了。他们为了正义,为了光明,为了对付我,跑到香港来,哈哈哈!”谢晗笑得前仰后合:“小警察什么也没办成倒把自己搞疯了,薄靳言他居然给你留一面镜子。”
“所以你好奇我会不会看明白,就没动简瑶?”
“自己和自己斗,很有趣,也很无聊。”谢晗一耸肩:“没错,我想看你发现那枚……那叫什么玩意儿?化妆镜的表情。你没让我失望,你看着那镜子的表情,傻透了。”
“我的反应速度也令你失望了吧。”
“不不不,没有,公平地看,你令我满意,毕竟你只是个医生嘛。我喜欢看你滔滔不绝地分析。其实像模像样了。”
“我觉得你在讽刺我。”枝形烛台上的蜡烛烧掉了三分之二,烛油眼泪般地流淌,突然让凌远很反胃。蜡烛微弱的光在餐桌上方的黑暗掏出了一个洞穴,阴晦,潮湿,有腐败气味的洞穴。
野兽的咆哮声又近了。
“讽刺你做什么?你的小警察被父亲带着逃命了,火烧屁股一样跑回深圳,把你一个人剩在香港。有点可怜。”
凌远不为所动。
“你来之后,没有大规模购买肉类的记录。你拿什么喂养这些猛兽?”
谢晗有点像个献宝的小孩子,抿着嘴笑:“我手上的人质不止薄靳言,忘了吗?动物保护主义者应该好人做到底嘛。为了保持新鲜,一天只割一点。”
“现在大约只剩薄靳言了。”
“猜对了。”
“你刚才说,如果让,坎菲尔德那傻逼用我的故事炖鸡汤,我应该是个催人泪下的为了母亲的死亡而奋斗的代偿性心理疾病患者。然而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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