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说这话,柚子捧着茶水荔枝过来,张启山剥了一个道,“你这里东西倒是齐全。”荔枝从岭南需快马运来,极耗人力,在长沙这种内陆城市甚是少见,没想到小小的东岳宫却能拿出来招待客人。
“求卦的香客送的,若不是你来,我也舍不得拿出来。”
听了这话,张启山一笑,又剥了几颗尝起来,只觉得肉津津的荔枝嚼起来甘甜异常,甚是解暑。
不日两人换了便装,走进小莲子村,齐铁嘴指着道旁农户道,“佛爷,你看这家如何?”
张启山瞧着这户门栏破败,门前场地上堆着农具散落不少杂物摇了摇头,“肢体不勤不成家。”想来这户人家邋遢的很。
齐铁嘴一笑,站在门前片刻,边有人来推,“你这道士,站在我家门前做什么?”
“这位大哥,贫道乃东岳宫弟子,途行此处,见瘴气笼罩,您家最近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啊?”
“走走走,你这道士瞎糊弄什么!”那汉子伸手要推,张启山抿着嘴要打,被齐铁嘴拉着退了两步,又听道长说,
“事及幼子,大哥你可想清楚,贫道是为消灾而来。”
“你……真知道?”那汉子变了脸色,显然是信了三分。
“自然。”
原来鬼节当晚幼儿发起烧来,上吐下泻哭闹不止,紧接着几个孩子都生了病,家里的大人正烦心得很。
“烦您报下八字。”齐铁嘴掐指一算,明白了三分,又问道,“小莲子村一带又中元节祭祖的习惯,焚烧的纸钱会事先用写了姓名的红纸包住,这红纸还有么?”
“道长你是说和红纸有关?快快快,快请进,我这就把红纸拿给您。”
等拿到了红纸,齐铁嘴手指划过“张太山”三个字,皱了眉头,问起那汉子父亲姓名,对方直说,“张大山!”
旁边的张启山头一次想改名。
“是谁给你写的?”
“村东头的瘸子,怎么,是他干的?”
五大三粗的汉子一听这话就攥着拳头站了起来,迎上齐铁嘴幽幽目光一时间脊梁生寒,连忙笑道,“道长,您想想办法,我家这几个娃,可全赖您了!”
齐铁嘴用拇指抹去“太”字一点,嘱咐那人重新烧,日后要善待邻里。听得汉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明明是那人故意写错姓名,你怎么不说?”
“我们再去听听那写字的先生怎么说吧。”齐铁嘴笑笑往前走。
村东头果然有个小院,院子前面两畦菜地,里头还种着花,收拾的干净整齐,齐铁嘴站在敲了敲柴门,里头出来个先生一走一跛的开了门,见着两人一时间不甚明了。
“先生,我们路过,想讨口水喝,还望行个方便。”
“道长,这是哪里修行啊?”那先生招呼小娃送来了水,不住地打量两人。
“我乃东岳宫弟子,途径此处,见阴气笼罩,想来不怎么太平,先生可有什么话说。”
先生请两人在院子里坐下,摸了摸小娃的头颅,把娃儿叫回屋里。
“若是被那‘张太山’知道了,先生真不怕他找上门来?”
“那人活着是个祸害,死了也是个恶鬼!”先生恶狠狠地开口。原来这小莲子村多姓黄,这姓张的一家平日里嚣张跋扈,仗着男丁多横行霸道,老先生一条腿就是年轻的时候与张大山口角被几兄弟打断的,去年张大山死去,他的儿子却没有半分收敛,大字不识一个偏又瞧不起穷酸书生,往日里没少却欺负,到了中元节想起来要烧纸,又强令这先生给写红纸,先生气不过这一家老小欺凌,便给加了一笔,“我就想让张大山在地下吃吃苦,收不到钱尝尝受难的滋味,我没想,没想害人!”
先生说道这里倒是落下泪来,看样子对于张家幼儿的病,心中愧疚的很。
一旁看了半天的张启山也不住的抽嘴角,乡里村人,竟然因为口角之争演变成世仇,又牵扯到阴间。
“先生,这符纸您拿好,放在孩子枕头下即可。”
“哎?谢谢大仙,谢谢!”瞧着那先生忙不迭弯腰道谢,齐铁嘴一摆手,又问起了匪患的事情,没想到这老先生竟然知道的不少。
原来这先生上过私塾,村里唯一识字的人,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喜欢叫先生看着拿个主意,除了那户蛮横惯了的张家,其他人都是客客气气的敬着,平日写个信出个远门都要来说一声,又在西山脚下,自然消息通畅。
归来的路上,张启山想起老先生和农户的事情,回过味来又问,“那孩子生病的事情,真这么算了?”
“鬼魂作乱是阴间的事情,张大山自有鬼吏拘束,过了中元节他还是要回阴曹地府;至于这阳间的事情,倒是由你来管,不过堂堂将军,难不成还要调解邻里纠纷?亦或者张大佛爷要把这先生抓起来治个乱写姓名的罪状?”
齐铁嘴瞧着面露纠结的张启山,半天才补了一句:
“有些事,过去就过去吧。”
☆、风盈袖(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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