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梁朔几乎天天都去医院。一旦完全向自己坦白感情,向那种想要在一起的渴望投降后,反而羞涩起来。每次都要等到罗小云人睡了再去。捏捏那双冰冰凉的手,看他脸上一天天浮起血色。白天上班做事时,没见到人,心里总觉得痒痒的,空空的,扑通扑通跳得难受。待看着那张沉寂的脸,看他睡着了又再蹙起线条干净的眉毛,心乱得跟风波湖的水,涟漪都理不出规则。
自从那纸条重新出现后,果真没人再s_ao扰他们。对方果真是一开始就想要那张纸,警局没见到就以为是他和罗小云拿走了。但从他们对待梁朔只用悄声翻找,对待罗小云却是大张旗鼓的态度来看,那些人应该也是“懂事”的,不是那种社会上的三流角色。
罗小云明天就出院。梁朔照旧工作到八点,停下来,喝杯茶,等医院电话。
但秒钟在走,分针也跟着走,时间滑到八点一刻。梁朔觉出不对,立刻打电话过去。
那边传来急切的声音:“对不起梁先生,罗先生不见了,我们正在找!”
8 选儿子还是选同居?这不是个问题。
劳正气当保镖十一年,对雇主的事从不多嘴。但这天他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梁朔口中的罗小云的夫人应该就是面前这个女人。发白的红色开衫卫衣,牛仔裤,头发散在肩膀上,似是而非的打扮。脸说不上来长什么样,就觉得普通。
但这个普通的女人对待自己的小孩,却不像普通女人那样充满爱意,尤其在这个小孩看上去又乖又灵的时候。
她一进门就直奔罗小云床边,低身去摇他肩膀。罗比比急忙横在她面前,一双小手推在她肚子上,像是在推一堵顽固的不可逾越的墙。他嘟着嘴压低声道:“爸爸在睡觉,请您不要吵醒他!”罗比比很听话地如老师教的那样:“对待朋友要说‘你’,对待长辈要说‘您’。”
“诶,比比乖,快让开,我找他有事。”嘴里说得蛮客气,手上却抓起罗比比的后衣领,小j-i似的把小孩拎开一旁。转身之际,病床上的作业本哗啦啦被扫到地上。
罗比比一见,鱼鳅一样扭扭几下,挣开了就往女人脚下扑——他要拯救自己辛苦做的作业。
女人以为罗比比还要拦着自己,眉尖一耸,失了耐性,一个转身踩在作业本上,本子上弯弯曲曲的罗马数字被一双边缘发黑的运动鞋揉了个稀烂。“听话!”她再一次把罗比比搡开。
小男孩眼泪马上就渗出来,仰着头不管不顾地抱着女人的腿,哭丧着:“你让开、你让开!”仍是不忘压低嗓子,生怕吵醒爸爸。
女人终于忍不住了。她眼中的罗比比此刻就像个拦路的小苍蝇,嘤嘤嘤响个不停。于是深吸口气,低身狠狠往那孩子手上一拍,“啪”一声,白嫩嫩的小手变得通红。“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大人有事要谈,你拦着干什么!”
“你踩了我的作业!”对于这样六七岁的小孩来说,老师布置的任务就跟天大的事似的。这一下,两只眼睛泪流个不停。偏偏这时候还顾着爸爸,不敢大声哭出来。瞅着可怜极了。
女人低头一看,还真是把人作业本踩坏了。愣了愣,虚张声势地道:“作业、作业,作业算什么!学习再好有什么用,还不跟你老爸一样,念那么多书,到头来只能管几本书,净浪费钱!”说着脚下一踢,本子飞得老远。
小男孩飞扑过去捡起来,宝贝地捧怀里,鼻涕眼泪流了一大把。看女人又要去推罗小云,再次冲过来,抓起女人的手,下死了劲咬。
女人哎哟一声,对他连打带踢,就是甩不开这小鬼。
劳正气也有孩子。因为工作关系不常见面。一张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脸,却非常喜欢小孩。一看这情势,不由来了火。上前一手把小孩一捞,整个横抱起来,另一手捏着女人胳膊肘直往外拽。恰恰是关节处,一碰就酸疼,女人顿时失了反抗力气。“这里是病房,病人才吃了药,必须休息,要吵什么出去吵!”
罗小云这边的人没住过这种病房,也不知道这边制度如何。真以为是专门的常驻的值班医生。女人见是惹恼了对方,心里也发虚,口气软下来:“医生,您别误会,我来找他是真有事。这小鬼缺管教,皮得很,从来不听话,又不懂事,小云住院手术的钱都是我出的,我也想他快点好。但是我这有点麻烦,也需要用钱,所以听说他好差不多了,特地来问他拿钱。当时他着急,我解了他的急,救他的命,这回我这也着急。不然我大可以等到他好了再去找他,干嘛赶这一天半天的!”
任由她一路嘀嘀咕咕,劳正气已经把她拉到门外,甚至连病房门都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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