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没有传说那么冷漠,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用疏远的态度对待其它人。 当我们说了第一次话以后,他偶尔也会和我简单地聊上几句。他的谈吐一点也不像其它人那样总是围绕女人和这场战争,他会和我谈一些古典音乐方面的东西,还有很多我没看过的书。我慢慢地从他身上学到了一些以前从未学到的东西,感觉到这个男人也不像我想象中那么难以相处。
在我们逐渐熟识起来以后,我曾经问他为什么单单和我较为接近,他又露出迷人的笑容:「因为我喜欢你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 他好像在敷衍我,不过又像是真的。因为他对任何事的态度都是那么轻飘飘的,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引起他的注意。但我逐渐发现他也有重视的东西,那就是每个月会定时出去寄信;每次都是薄薄的一张纸,郑重地迭好以后放进信封里,然后写上巴黎某个陌生的地址。这样的习惯直到我和他分开为止都没有改变。
柏林不时有人会来见他,但他总是不到五分钟就回来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我曾经旁敲侧击地探过他的口风,可是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于是我终于放弃了对他的研究,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
我们在法国的逍遥日子在鲍罗斯第六集团军被苏联人逼入困境的时候结束了,在接到增援命令后整个师都拔营上路,赶赴东线战场。虽然对未来的战斗有一丝畏惧,但更多的人都认为这是向元首效忠的最好机会,他们满怀信心,整装待发,但我却发现自己的临铺在誓师的时候带着厌倦的神情。
「你不想去吗?」后来我曾在私下问他,「难道你不想为元首赢得这场战争?」
「我的要求可不高。」他用开玩笑的口气跟我说,「我只想活下去!」
这样消极的话如果传到长官的耳朵里就糟糕了!他一定会被处分的!我很不放心地警告了他,然后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
事实证明,他的话真的非常现实。
当我们赶到斯大林格勒附近的时候,鲍罗斯第六集团军和「顿河」集团军已经被打得一塌糊涂,苏联人的又气势汹汹地朝我们挺进。哈尔科夫的每个阵地的泥土都被炮弹炸翻了,死的人不计其数,我甚至亲眼看到在离自己最多十几米的地方有人被炸断了双腿,血肉模糊地翻滚着。
我怕得要死,但却告诉自己不能丢党卫队的脸,每次的冲锋都像傻子似的的朝前跑。我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苏联人,但是每天晚上都能闻到身上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
我们这个连队的死的人越来越多,然而罗斯托克波特曼却一直毫发无伤。我知道他常常呆在战壕里躲避督战队的监视,但是碰上肉搏的时候他却比谁都勇猛!他能找到最安全的位置,也能为了保护自己的性命拼出全力!
即使这样我也无法认为他是个胆小鬼,我知道他在实践自己的话,「只想活下去」。
俄罗斯的天气冷得让人发疯,我们收集了所有的燃料,把能穿的都套在了身上,一个挨一个地挤在一起取暖。这天晚上,在我冷得够戗的时候,我看见在昏暗的煤油灯下,那个金发男人用布条裹着的手攥住铅笔困难地写着什么,然后又像往常那样郑重地迭好,放进信封,揣进了怀里。我越过熟睡的人悄悄爬到他身边。
「你还在写信吗?」我掏出残留的半个烟卷递给他,「是不是给你的情人?」
他冲我露出微笑:「是我最重要的人。」
「为什么没看到有回信?」
「因为现在他不在巴黎。」这个现在满脸胡子和污秽的男人告诉我,「不过等我回去就能见到他了。」
「回去?」我冷笑起来,「如果能活着从这鬼地方离开倒真是谢天谢地!」
「当然,不过我会回去的!」他轻轻地说到,像描述一件已经发生的事情,「我必须回去,我还得见见他……」
他的蓝色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奇异的光彩,这一瞬间我闪过一个念头:就是我们全葬身战场,这个男人依旧能爬出死尸堆,朝着回家的路摇摇晃晃地走下去。
我们没有像前面两个集团军一样被消灭在俄罗斯的土地上,但是伤亡惨重,刚出发时为元首立下的志向一天比一天淡漠。我比以往更加思念远在慕尼黑的父母和美丽的海伦,而我的队友还是依旧保持着他的原则,在一次次的激战中努力活下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也开始效法他。因为……我也想活下去。
不断地有熟悉的面孔死在我们面前,战争的残酷往往能轻易毁掉人的勇气和理智,只剩下疯狂!可我身旁的那个男人却始终保有着该死的冷静,细心地分析着一切对在战场上对自己有利的条件,他甚至可以用带着余温的战友的尸体来为自己挡子弹。
我紧紧跟着他,因为这样生存的几率才更大。
好运一直跟随着我们直到1944年底,在一场大战后,我们被苏联人俘虏了。
战俘的生活简直只能用地狱来形容,我们像狗一样被圈禁起来,满腔仇恨的苏联人可以对我们任意打骂,食物冰冷而且稀少,战俘营里也没有齐备的医疗设施,很多伤员在不断地死去。每个人都被指派了繁重的劳动,每天累得倒下就睡着了。
我开始后悔为什么来参加这场愚蠢的战争,为了一个人的疯狂理想而葬送了自己的一生。我不断地祈求上帝一定要让我有机会回去,我想见见妈妈和海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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