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暖故知道,他此时是在与她说有关他的事情,他从未与她说过且无人知晓的他的过往。
这一刻,冬暖故的心是紧张的,因为他,因为在乎他。
见着他浑身湿漉漉失魂落魄回来的模样,她知道他方才见着段晚晴必听到了让他无法接受的话,她想知道段晚晴与他说了又或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她却不打算问,因为她知,此时此刻,不论她问任何问题,或许都会让他从她身边逃开。
她甚至知道,他之所以会回到她面前来,是因为她对他说过的话,因为她要他回来,所以不论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会回来到她身边。
她想知道他的故事,想知道在他的曾经他的过往。
冬暖故拿着木梳的手轻轻颤了颤,才又继续轻轻梳着司季夏墨般的长发,心却揪拧得厉害。
从小……就没有右手么?
这是司季夏第一次与人提及他的右手。
“水月县山上的小屋,阿暖与我去过的,我从出生开始就住在那儿,在那儿住了整整七年,与我的阿爹还有阿娘一起。”司季夏的声音平平的也轻轻的,像是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般,可却能从他紧抓着的膝盖的左手看得出他心里的紧张。
冬暖故静静地听着他说,偶闻灶膛里的柴禾发出“噼啪”的轻响声。
“山上住着的人家不多,都是药农,我的阿爹也是药农,每日都要上山采药,采了药兑了银钱就与阿娘带着我下山看大夫。”
“阿爹和阿娘带我看了无数个大夫,所有的大夫都说我能活下来已是不幸中的万幸,汤药每天都不能断,能活到何时便算何时,所以我阿爹和阿娘带着我看了很多大夫,给我取了个名字叫平安,他们希望我一世平安,一世无灾无难。”
“我能下山的时候不多,因为我的身体根本走不了,每一次下山,都是我阿爹把我背下山,山下的集市很热闹,却没有一个地方容我久留,因为我,连大夫看我阿爹与阿娘的眼神都是异样的。”
“除了我的阿爹和阿娘,我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奇怪的,孩子们更是觉得我是怪物。”说到这儿,司季夏将手移到自己的右肩上,将那残断的右肩捏得紧紧的。
冬暖故替他梳头的动作也停下了,握着木梳的手却轻颤不已。
“我曾问过我阿娘,为何我与别人不一样,为何我没有右手。”灶膛里的火光在司季夏眼里跳得厉害,映着他眸中的悲哀,似乎连炽热的火光都变得冰凉了,“阿娘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搂着我哭,自那时起,我就不再问有关我右手的任何问题,也不再嚷着阿爹下山卖草药的时候把我一起带去。”
“山下没有人欢迎我,每下山一次阿娘都会掉一次泪,我只适合留在山上,哪儿也不要去。”
“其实,在山上的日子没什么不好,我过得很好,阿爹和阿娘将我捧着手心里疼着,那时我想,待我长大了,我便替阿爹去当药农,让阿爹和阿娘在家里养养鸡种种花草就好。”
“可在我六岁那年,我突然发了高热昏睡不醒,家里再无银钱为我瞧病,阿爹为了给我找银钱看大夫,爬上悬崖去摘灵芝草,那日又正逢雨势倾盆,阿爹不慎滚落山崖,摔断了腿也摔断了胸骨。”
“阿爹是爬着回来的,浑身的泥血,他护在怀里的灵芝草却是完好无损,尽管上边也沾满了他的血。”
“阿娘跪在阿爹身旁哭,我躺在屋里听到阿娘的哭声却动弹不得,然后阿娘回了屋用衣裳将我裹好,再将蓑衣套到我身上,在那个滂沱大雨的雨夜背着我连夜下了山,我看到阿爹浑身是血地躺在院子里,我唤他,却不见他应声。”
“我的高热退了,我的阿爹却躺进了坟冢里再也不会醒来,我在阿爹的坟前哭着不愿离开,是阿娘含泪将我抱走的。”
“我的命是用阿爹的命换来的,可是我的身子并不争气,我残缺的右臂愈加频繁地折磨着我,我比从前更频繁地发高热,家里只有阿娘,阿娘已请不起大夫,可她不想看着我死,便背着我下山四处求人。”
“在我六岁的那年寒冬,我遇到了我师父,我师父救了我一命。”司季夏稍稍摩挲了自己的残缺右臂的右肩,垂下了眼睑,“我师父说,我要是想我阿娘不再为我的身子操碎心,就把右臂的残肢截掉。”
“啪……”冬暖故本是轻颤着的手忽地一僵,手中的木梳掉落在地,撞断成了两半,连眼眶都在轻颤,极为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司季夏并没有一点残肢的右肩。
他原来……有残肢!?
冬暖故觉得自己的心如被踩踏般生生地疼,她无法想象一个六岁的孩子是如何忍受残肢被砍下的撕心裂肺的疼痛。
冬暖故抬手想要碰碰司季夏摩挲着右肩的手,却又怕自己这一轻轻的触碰会打断他,会让他立刻从她身边逃开。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她想听,她怕若是错过今日,她便不再能听到他亲自开口与她说关于他的一切。
而司季夏像是沉浸在了自己已经很多年不愿回忆的过往之中,声音虽是平平,然身子却在轻轻颤抖着。
这是他自己都害怕去回忆的过往。
“就算只是残肢,可对于我这个没有右手的人来说,有着那一截残肢会让我看起来没那么像怪物,就算它时常会抽痛折磨我,可我仍不想失去它。”司季夏说到这儿,一直都是平平无波的语气终于有了轻轻的颤抖,也重新将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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