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楼无法,只好把韩莲舟与许宴宁借去,又搭了一个周绵谷,以至于等到朱陵峰孟溪林来时,成霁真不得不将叶孤鸿叫来帮忙。
朱陵峰在源州九真山,附骥昆仑,源州属代国,国主为拓跋氏,汉姓为刘。其开国国主曾在赵国为质多年,亲近汉人,境内因有朱陵峰,故多好道求仙人士。
朱陵峰孟溪林与凤楼是莫逆之交,叶孤鸿上次见他还是近百年前,这次他不但自己来,还带了个叫做陈宝爱的小娘子。瞧衣裳和语态,并不像是一直养在宗门内的。因韩莲舟、许宴宁与周绵谷都不在,便把宝爱托付给了成霁真,成霁真忙着一峰上下事,只好转手又交给师弟。
叶孤鸿从未带过幼儿,一时手足无措,反倒是小女娃沉静得很,坐在榻上一双眼黑漆漆地看着人,歪了歪头,忽然伸手就要叶孤鸿抱。小女娃不过三四岁,抱在怀里又软又绵,小胳膊柔柔地揽着人,虽然不言不语,眉目间却自有一股灵气,忍不住道:“不知孟前辈哪里寻来的,看着倒是灵秀得很。”
谢燕堂看她臂上露出一枚金环,环上隐刻数龙凤,若凝目视之,则恍觉缘环缓缓转动。环上又以合彩丝绳系八铢钱大的一枚宝镜,亮可鉴人。他略一沉吟,叶孤鸿适时在女娃后颈一抚,令她昏昏睡去,才道:“师兄莫非知晓?”
谢燕堂将她接过,放在榻上,“此金环为百炼金所铸,宋国有巧匠造宝华龙凤环奉献禁中,又有自身毒供奉宝镜曰‘佑福’,传能照见妖魅,得佩之者为天神所福。这女娘既有此两物,恐怕与宋国宗室关联不浅。”
叶孤鸿道:“宋国不是已在一月前被汉国所灭?说不得这小娘子还是个帝王家的娇女。”
这十余年间人间颇不太平,南方尚且平稳,不过楚、成、吴三国,后成灭吴国,吴国宗室难逃至瞻海国南部,经数年平定当地,复立为国,称南吴。北方却有汉、代、赵、秦、宋、梁、魏、成等诸国林立,征伐不停,国运变换,短则三五年,长不过十数年。乱世之中,命如朝露,袤野荒凉,时见白骨曝露。
人间兴亡,百姓苦楚,纵然是帝王家中娇女,一朝国破家亡,也不过是断根之草,又瞥了小宝爱一眼,叶孤鸿轻叹,取过一领斗篷来替她盖住:“师兄可还记得六师弟身世?”
周绵谷出身毓州豪富人家,祖辈三代前自北方迁来,后来在本地开凿盐井,因此致富。传到他父亲一辈,因得朝中帝王一宠爱青眼,得掌铜山开凿之事,自此更是富有已极,藏镪巨万,家僮四五百人。又在秀山下买地筑园。东西四里,南北五里,构石为山,引水为流,又积沙为洲屿,养白鹦鹉紫鸳鸯凫雏鴈子紫龟绿鳖种种,鹈鹕鹧鸪鵁鶄鸿鶂动辄成群。园中屋舍徘徊连属,重阁修廊无数。
周家豪富,唯一所缺便是子嗣。周绵谷之父谦前后娶过三任妻室,又蓄妾数十,耕耘十数年,跟前站稳的却只有两个女娘,如生子则旋死。后得星家教以压胜之法,将子做女抚养,教以穿耳、梳头、着裙,方将儿子养下。周绵谷原是家中第三子,延了三位姐姐排行下来,呼做“小六娘”,又作“幼娘”。
他随凤楼入山十数年后,帝王崩逝,那娈宠见弃于新皇,周家因此牵连,又过数年,以罪诛,男子或诛或流,妇孺没入禁中,昔日秀山华苑也没入为官园,鸟兽草木皆移植禁苑中。绵谷得知此事时早已时过境迁,家人离散难寻,倒是他兄长所生的一个女儿竟因殊丽而蒙恩宠,诞下一子一女,帝崩后扶子上位,以太后之身垂帘十四年。
世事轮转,每每出人意料之外。周绵谷每念及此,皆不胜欷歔:“人之性命,看似绵长,却如朝露,阿附于草叶,见日则涸,坠地则竭。”
叶孤鸿轻拍着小宝爱,低声道:“人生于世间,便不得不随波逐流,我等修行人超脱于世,却也困羁在另一世中。师父曾问,羊角之外是何物?我虽不知,但羊角之内,便是我等之界。”
☆、第二十三回
两人照顾了宝爱半日,有童子出来唤二人进去,谢燕堂朝前,叶孤鸿趋后,待站定了先拜凤楼,再拜孟溪林。孟溪林笑着仔细看了两人一回,取了两件东西来,凤楼瞥了一眼,略略蹙眉,却并不出声,等两个徒弟去了才道:“太过了些。”
孟溪林莞尔:“这才不算明珠暗投。”又叹息:“我那些弟子若能成器些,十件八件也拿得出。”
凤楼沉吟片刻,“竟然如此棘手?”
孟溪林轻叹:“不然我何必万里南来。”
凤楼蹙眉不语,太清宗与朱陵峰素来交好,他与孟溪林更是莫逆之交,两人相知甚深,孟溪林之忧他岂能不明。前番有说,朱陵峰在源州,属代国。代国在观明端靖天之北,边有九真山、丹熏山、谯明山、虢山、伏芝山等,群山如列拱卫代国。
山列北去六千七百里是北海,亦称为流冰洋,流冰洋与界海相接,海中水族千万年出没,有的种族渐渐摸到了几分奥妙,又沾染了界海气息,数十万年衍化下来,竟与始祖大为不同。
其中有一族名为猛齿,肌肤如铁,齿生极长极利,一口便可咬断桅杆。又有一种名为雾皋,身形奇大,有如山峦,行经处携云带雨,令人难窥全貌。这些种族平时大多藏于深海中,虽然可怖,却也妨碍不多。唯有一种名为融芒的银鱼,不过四五寸长,每年春季自海口沿河流溯游而上,至伏芝山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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