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晚上虽然没有冬天那么寒冷,却也是能冷得人直发抖的。
展怜跪在梅树下,小小的身子隐在黑暗中,几乎要看不清了。他其实也很怕,也很委屈,却紧抿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他知道母妃会生气的,而那些人也没有一个会管他的,他还不太懂这是为什么,但已经懵懂地知道了,自己应该是不招人喜欢的。
也不知跪了多久,直到膝盖都冻得疼了,眼睛也快睁不开了,才迷迷糊糊看到有人朝自己走来。若瑶走到他身旁和他一起跪下,他明明很贪恋母亲的温暖,但奇怪的是他已不想像从前那天依畏上去了。还是若瑶将他搂进怀里,一遍一遍抚摸着他冰凉的小脸,似乎想给他带去温暖,声音已是哽咽不已:“娘都是为你好,你能明白吗?”
他不明白,他也不知道母妃为什么从来都不太喜欢他,他已经努力做到最好了,想了各种办法引大家注意,可是还是惹得大家都生气,他已不懂该怎么办了,恍惚中好像听到她若有似无的唉叹:“为什么偏偏是你。”
又惊又吓后,他困得极了,在母亲的怀里沉沉睡去,明明有一双手紧紧抱住了他,可他还是觉得冷,觉得难过。
后来有人偷偷告诉他,当晚还是皇帝将他们母子抱回房的,只是他已经想不起来,也无所谓了。
小皇子自那一次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更加不爱说话,宫里的人没有得到指示也都不敢像以前那样哄他玩儿,他就像一个小大人,总是安静着,孟若瑶亲自教他认字读书,他也能完成的出人意料的好。
大家都背后都在议论,母子俩是对怪人。
有风言风语传到孟若瑶耳边,她也置若罔闻,对待皇子依然严厉,日子久了,所有人都惊奇地发现,皇子越来越像他母亲,不仅长相,连那清冷孤傲的气质都如出一辙!只是后来皇子性格越发孤辟,他将自己放在一个角落,谁也不亲,甚至容易发脾气,发脾气的时候,就是蹙着眉,板着脸一不整天不说话,不吃饭,被惹急了,就大声吼叫,将所有看得见搬得动的东西全部砸碎,眼神凶得像只随时会扑上来跟你拼命的小豹子。
到他七岁的时候,情况更加严重,连孟若瑶都察觉到紧张,最后还是一名年老的御医提出意见,给小皇子多找几个玩伴,大人们多多陪他,兴许情况会好点。
这次孟若瑶也没有阻止,皇帝急忙派人挑选了好几个孩童进宫,说是伴读。
展怜又哪都不肯去,如此一来,还梦轩倒成了西宫最热闹的地方了。
每天都有孩子的嬉笑声,皇帝也基本住在此处不走了,宫奴们跑上跑下的忙碌着,经常为了哪位主子的一时兴起忙得团团转,看起来倒是一派温馨热闹景象。
从小爱玩爱闹的展逸当然是要去凑热闹的,他很喜欢他这个哥哥,尽管他从没有给过好脸色。但又怎么样呢,他就喜欢和展怜呆在一起,展怜除了读书厉害,连武功是一等一等的好。
展逸仍然记得第一次见到他习武的样子,那正是梅花盛开,幽香满溢之时。他一身锦衣绸缎,收腰束腕,脚登明黄长靴,手持利剑,招式行云流水,矫若游龙,那翻飞的身影仿佛能透出耀眼的金色光芒来。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从此乐呵呵的看上一整天也不会觉得无趣。
那时展逸天天往还梦轩跑,这样的结果当然是喜闻乐见的,大家也乐得见二皇子成他的小尾巴。
说起来,还梦轩虽然热闹了,但是展怜却始终融不了他们,哪怕所有孩子都闹成一团,他也是面无表情的冷眼旁观。也许是性格使然,令他天生就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令人不敢轻易靠近。孩子们与其说是孤立他,倒不如说是畏惧,根本没人敢去招惹这个大皇子。
只有展逸,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凶了几次后都赶不走的原因,后来展怜也默许他粘在自己身边了,吃饭也好,练武也好,这小家伙总是要笑眯眯的凑上一脚的。
都城的冬天是非常寒冷的,每年冬天,北风呼啸,大雪如席,满园梅花却枝干挺拔,清高拔俗,洋溢出勃勃生机;繁花万枝,香近犹远。
而展逸最喜欢做的事就看他哥哥堆雪人。
他穿着锦衣貂裘,深红的风衣上一圈浓密光滑的貂毛将他精致的小脸遮去了大半,鼻尖被风吹的红红的,一脸严肃的站在梅花底下,拿小铲将雪堆在一起,他长得不高,堆起来的雪人当然也不高,胖墩墩的,五官什么的也看不清,只大约能看出一个人的轮廓。他却像在做什么大事一样,一丝不苟,一捧捧的堆上来,拍实了,堆好之后再推开,然后重新堆一个,一直重复之前的动作,同样的事情自己一个人能做一天。
而展逸,能在旁边看一天。
如今,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梅树下,却早已物是人非。
展逸垂下眼眸,永远忘不了那一个夜晚,他听母妃的话早早回了丽央宫,母妃还是像平常那样训他不要总是到处乱跑,给哥哥添乱,内官们小心翼翼的服侍他,一切如常。
夜里,他却突然被惊醒。
外面一片嘈杂声,他从梦中迷迷糊糊醒来,揉着眼睛去找母妃。
母妃显然也是刚被惊醒,披了风衣走出来就见宫女匆匆来报:“娘娘,还梦轩失火了。”
他不记得当时是什么想法,只是脑中一片空白,呆怔了好一会儿才问:“失火了?什么地方失火?失火是什么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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