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当着司徒大元帅的面,司徒赫怒与正统帝对峙:“先皇、先皇后皆已安葬,为何命人杀尽工匠监工?此等泯灭人性之举,陛下如何解释?!”
二月末,帝后安葬之事已毕,突发皇陵之变,所有工匠、监工无一人生还。
景元帝病逝后停灵奉先殿内,正月尾,皇陵已修造完毕。二月,春动,宜安葬破土。正统帝命人挖出荣昌靖公主衣冠冢,迁入皇陵之中,与帝后一同安葬。隔日再看,昔日荣昌驸马墨问陵墓遭劫,坟冢被盗,盗贼窃宝而逃,棺木中病驸马尸骨被焚为灰烬。
次年正月初一,东兴改年号“正统”,是为正统元年。
盛京城中虽时有乱党暴动,但司徒家潜心护主,维持京中安稳,一场夺嫡旧案以司徒家的太子继位而告终,司徒家为大兴肱股之臣再不可撼动。
遵景元帝遗诏,太子百里御继任皇位,大赦天下,赏有功之臣,罢免贪赃枉法之辈,大兴百姓皆赞许新君仁政,社稷幸托明君。
流言四起,并非空穴来风,转眼春去秋来,东兴景元十九年十月初一,景元帝五十寿辰后第三日,病逝于皇城未央宫中。
林花谢了春红,东兴盛京的海棠花开了又谢,黎戍的戏楼子生意一日平淡似一日,人人在传景元帝龙体抱恙恐怕时日无多,大兴已在风雨飘摇之际,声色犬马之事不敢大肆铺张,恐稍有不慎成为众矢之的。
……
痴人说梦罢了。
妻离子散,何来百岁无忧?
少年成名,君临天下十载,那人生里死里娶回的妻、痛里怕里活下的儿子,只能隔着风雪,遥遥祝他百岁
回头望,已望不见长安城,望不见九重龙华殿,不知那人是否还静立不动形影相吊。
“倾儿没事,继续赶路吧。”百里婧将孩子抱紧了些,君倾扑在她怀里哭得委屈。
北郡药王掀开厚重的帘子跟着望过来,眼神担忧。
“小君倾怎么样?不如让药王瞧瞧?”释梵音担忧地问道。
“好。”百里婧点头。
百里婧忽然止住,没再继续说下去,雪纷纷,周围安静极了,后一辆马车追过来,车上的释梵音道:“少主,雪大风紧,今夜必须赶到下一个驿站,族中已经有人等候多时了。”
百里婧低头吻了他,轻轻地晃动双臂摇着他,笑看着窗外的雪,对君倾道:“倾儿,回头看一眼吧,那是你出生的长安城,也是娘出生的长安城。你父皇说,他生于长安,长于长安……”
怀里的君倾忽然无缘无故哭闹起来,哭得小脸通红,小手胡乱抓住百里婧的衣襟。
他早知她要走,从出宫到出城并无阻挡,四下里风大雪大,连车辙马蹄印也都淹没。
马车渐行渐远,九重龙华殿渐渐模糊不清,那个人还是一动未动。
百里婧想起他在龙榻上的那个眼神,她抽出手时,他的眼里空空荡荡,一无所有,他从未在她面前有过那种眼神。
九五之位,至高无上,能俯瞰整个长安城的盛景。可风雪来时,那个位置也最冷,寒风刺骨,雪似刀割。九五之尊啊,天之骄子,风雪亦不曾怜悯他半分。
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一动未动。
马车转了个弯往东北方向去,百里婧从梵华掀起的帘子看过去,长安城乃至这天地皆被雪覆盖,银装素裹一片。冰雪天地里,唯独九重龙华殿前的栏杆旁站着一道玄黑的身影。
等马车驶出了长安城,车辙声阵阵,梵华掀起厚厚的帘子朝外望了一眼,忽然惊讶地对百里婧道:“娘娘,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一边说,一边摸了摸屁股,龇牙咧嘴地抱怨着。
梵华立马摇头:“才没有!昨晚老薄薄带我回去,还揍了我,他说让我走了就别再回去了,揍我一顿算是还了这么多年的债。我到现在屁股还疼,我才不会舍不得他,我恨不得啊,从此以后都不再见他……”
“你舍不得薄延?”百里婧终于应了一声,带着笑问梵华道。
君倾在母亲怀里睡得安稳,那张小脸脆弱又纯真,眉眼又像极了某个人。
百里婧怀里抱着君倾,幻蝶勉强吊着他的命,她没有把握是否能救活他,可但凡有一线生机,哪怕走到天尽头,她也义无反顾。鸣山之中的晏氏部族,她终究还是避无可避。
马车颠簸,一向好动的梵华今日格外安静,却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娘娘,我们是不是永远也不回来了?”
除夕前夜,四更时分,长安城北门大开,两架马车相继驶出城外,无人阻拦。
岁暮风动地,夜寒雪连天。
……
说完这句,百里婧抽回了手,转身朝清心殿外走去,再没回头看他一眼。
她不祝他万岁万万岁,不祝他寿与天齐,她只给他最寻常的祝愿,不似臣民,不过枕边人。
百里婧也笑着,眉眼却黯淡下去,她反握了握他冰凉的手,抿了抿唇,轻轻道:“陛下,愿你长命百岁,百岁无忧。”
君执兀自说了好些话,每说一句,他的笑便深一分,直视着百里婧的眼睛,望她能作回应。
“朕命人为倾儿打造了一支血珀的哨子,除夕夜……”
“海棠苑里的梅花开了,今年朕预备设踏雪寻梅宴,为文武百官的儿女牵一牵姻缘,但似乎此事由婧儿来做更好。”
“除夕夜宴的胡姬很美,有一种葡萄美酒口味不错,甘甜香醇,盛在夜光杯中煞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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