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船游园就费了半日的功夫,好在谢蘅提前备好了膳食,她们只需上岸便可享用。
“咦,这是什么?”
船靠了岸,长平郡主第一个跳下船,见亭中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式,不过都是生的。
亭子正中置着一个炉子,用煤炭生着火,冒出滚滚白烟,在深秋的天气里,显得格外暖和。
谢蘅走到亭里:“郡主,这是汤炉,把菜往炉子里涮一涮就能吃了。”
待众人坐在了石凳上,她才拂起袖子,将一份切得极薄的羊肉倒入了锅中,撒入香葱,片刻的功夫,炉子里就飘荡出羊肉的香气。
长平郡主身份高贵,也没有客气,用筷子夹起了肉片,到碗里的蘸酱里蘸了蘸,一口咽下,皱了皱眉。
顾行云没有错过长平郡主的表情变化,她轻声说道:“郡主别生气,淮园重开事务繁忙,县主一时疏忽也是有的。”
可疏忽了谁,也不该疏忽长平。
平南王手握兵权,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便是她的表姐安乐也不敢如此待之,拿些冷食充数。
她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了,沈昭此举,是仗着督公的庇护,压根没把平南王府放在眼里。
可谓是字字诛心。
长平郡主放下筷子,奇怪地瞪了她一眼:“疏忽?丹阳尽心尽力制出新吃食,我夸她还来不及呢,你不爱吃就走罢。”
省得跟她抢东西吃。
她只是不知道,羊肉有这般好吃,入口滑嫩,再配上酱料,无疑是极大的满足,就冲这汤锅,她也要交丹阳这个朋友。
闻听此言,顾行云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眼眶“唰地”一下红了,含泪道:“郡主……郡主可是嫌我烦了?”
长平郡主重拿起筷子,正踌躇着夹羊肉好呢还是夹豆腐好,抬眼看见顾行云哭丧的脸,再好的兴致也倒了胃口。
“对,你走罢!”她啪地一声掷下筷子,长眉拧成了倒八字,“整天哭哭啼啼,奔谁的丧?”
“太子也不在这儿,你做这些给谁看呢?”镇北侯次女也憋不住了,她早就看顾行云不顺眼了,一并发作了出来。
顾行不住了,咕噜咕噜滚到了脸庞上,妆花了大半,可她坐在位置上,不动如钟。
谢蘅抿了口茶。
被人如此奚落,还赖着不走,以为自己是能屈能伸,却不知只会更让人瞧不起,骨气这东西,说重要也不重要,说不重要也重要。
“送顾小姐更衣。”谢蘅对着婢女吩咐道,这是变相的逐客令了,不能为了她,坏了长平郡主的兴致。
顾行云只得抹抹眼泪,站了起来,在婢女的搀扶下离开亭子,临走之际,恨恨地望了谢蘅一眼。
好的,记住你了。
谢蘅挑了挑眉,她连安乐都不放在心上,何况她可怜弱小又无助的表妹?
顾行云走了之后,亭中的气氛倒是活跃不少,众女一边谈笑,筷子却没停过,哪里还有淑女的样子?个个吃了个肚圆。
白烟袅袅中,宾主尽欢。
长平郡主揉了揉撑得圆圆的肚子,在府前与谢蘅告别,念念不舍地说道:“下次你一定还要叫上我啊。”
她着实喜欢这汤锅,可即使身为郡主,她也不能讨要食谱,否则便是坏了规矩。
“郡主莅临寒舍,不胜欢喜。”
谢蘅回应道,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折得规整的白纸:“这是丹阳的一点心意。”
“这是什么?”长平郡主摇了摇头,“诗赋吗?我不爱那些东西,你不用给我了。”
“不,是汤炉的秘方。”
谢蘅笑盈盈地说:“我看郡主很喜欢今天的吃食,丹阳身无长物,只有赠与此方,聊表心意。”
长平郡主愣住了,许多人奉承她,送予她稀世珍宝,可她能感觉,沈昭与那些人不一样,是真心实意的。
自己仅有的一点东西,都想要送给她。
“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了。”
长平郡主闷声说道。
谢蘅垂下眼,笑了。
长平郡主的背后是平南王,手握兵权,唯有一女,捧在手上如珠如宝。
等人都走后,谢蘅才回到了闺房,斜倚在软烟罗的塌上,闻着沉木的香气,一偏头看到蟠螭纹玉佩悬在梳妆台上,玉穗微摇。
原以为丢了,谁知萧彻竟会留意到她的玉佩,让仆从送了回来。
“有意思。”
谢蘅阖上眼,睫毛颤了颤,对平鹤吩咐道,“快入冬了,送套汤炉给九皇子,再送去一个人。”
“谁?”平鹤心中疑惑。
…………
“殿下,丹阳县主送了东西过来,说是冬日里可以暖暖胃。”侍卫进了书房,“您的伤还未好全,也该歇一会儿了。”
萧彻执笔的手一顿,眉梢不自觉地向下弯,却依旧冷漠地说道:“知道了。”
“县主还送来一个人。”
会不会是她自己来了?
萧彻呼吸一滞,连带着纸上的铁画金钩折戟沉沙,心静不下来了,他低低叹了口气,搁了笔。
纸上赫然是个“昭”字。
“把人带过来。”他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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