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包扎过的旧布条。
他的眼睛盯着水罐不动了。
“喂。”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
周香公费劲移开眼睛,先看见一双黑漆漆的眸子。
是那个叫姜鹿尔的小后生。
她的脸被脏兮兮的布条包住大半,看着像只刚从窝里滚出来的小猫,眼睛微弯看着他。
“要水吗?我想和你做个交易。”声音慢而低。
周香公喉头一滚,紧接着眼里放出绿光。
他在船上能在船上待这么久,虽守着菩萨,却从来不是菩萨心肠,交易?能有什么交易?还不是想和那些穷鬼一样,想要诈出船长昧下的那些私房钱……周香公不由自主瞟了一眼栏杆外的深海。
这么近,近到只要一伸手就能够住她的胳膊,然后夺过水罐就势顺手推下海里去……
姜鹿尔浑然不知般将水罐递得更近了一些,明晃晃的水啊。
真傻。周香公想。
姜鹿尔看着他,慢慢笑了笑,水罐移到了周香公头顶,却没有送到他嘴边,她手一弯,小水罐的水哗啦啦倒了下来,淌了他一脖子。
“看来你没想好,也不是很渴,等你想清楚再谈吧。”
周香公:……
哗啦啦清脆的水声……
水……
周香公瞠目结舌看向姜鹿尔,她却已经毫不犹豫转身走了。
经过这次教训,接下来的交易变得很顺利,本着有水就是娘的原则,周香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特别对他知道的南洋风土习俗和哪里的女人漂亮又便宜更是娓娓道来。
如今的南洋为几大势力瓜分,西班牙人、荷兰人、英国人是各个土王苏丹背后的靠山,华人人数虽多,却囿于生计,并没有足够的权利,能在雅加达和马尼拉做一个矿主和种植园主,那已经是当地的甲必丹这样的华人代理人级别了。
但是他们要去的这个岛不一样。
多多岛是唯一一个华人势力能和当地土王平分秋色的地方,这个马六甲旁处的岛屿丰饶美丽,两百多年前的火山爆发带来了丰厚肥沃的土地和数不清的露天矿产。
多多岛也是南洋为数不多的中立岛屿,几大势力都有自己在当地的代言人,黑帮、社团林立,势力盘根错节,当地教派和口音一样多,如他们号称的那样,海纳百川,信仰自由。
在这里唯一不欢迎的,就是穷人。
“岛上教民很多,基督教天主教常常派发面包,当地人的昆德利共食仪式也不错,但是他们的菠萝总是蘸盐和捣碎的鲜辣椒,青芒果偏偏加酱油,我不喜欢……对了,到了岛上,最好顺便信一信印度教。”周香公说到这里,突然眨眨眼睛,意犹未尽的笑了笑。
“为什么?”姜鹿尔问。
“呵呵,以后你就知道了。”周香公舔舔嘴唇,猛地喝了一口水。
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喧嚣声,整艘船被响起的拥挤声惊醒了。
发生了什么事?姜鹿尔悚然一惊,立刻站起来。
所有人都奔向甲板,旁边快速跑过的一个少年瞅到姜鹿尔大声喊道:
“走啊!发吃的!在发吃的啊!”
她松了口气,松开按在兜里的手。
整个甲板都被能找到的各种各样食品占据。
所有华人远洋的航船上必然带着两样东西,棺材和种子,现在棺材被打开,里面倒满的淡水中,豆类都长着长长的茎叶,旁边烧开的大盆里,烫熟了的绿叶菜沾上旁边的肉酱或者辣椒面,裹上一层薄薄的面皮,人人都有份。
“他们是疯了吗?”周香公跟在姜鹿尔身后战战兢兢问。
狄勇勇站在长凳上大声宣布,这是上岸前最后一顿。
“周香公已经测算过,还有一天就可以到岸。”程砺的话让众人放下了最后的顾虑,还剩一天,现在不吃,等着上岸留给别人吗?
一路忍饥挨饿的卖~身汉们所有的理智全部扔到了爪哇国,兴高采烈和欢声响彻甲板,美酒加满了水,人人都争先恐后的拼命往嘴巴里面胡吃海塞。
“啊,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鬼鬼祟祟正想捡一杯羹的周香公声音被淹没了,话还没说完,就被两人拖走了去。
姜鹿尔听到却没有回头,她抬头看向鹤立鸡群的程砺,海风鼓动她包裹在头上的布巾,深夜孤海,她即将低头的时候,对方回了她一个邀请的微笑。
夜风很大,海浪涛涛。
海水那么深,深色的海底透不过阳光,这样的情况,哪里像还有一天就可以靠岸的近海。
如她预感的那样,船继续航行着,日升月落,已经三天过去,可是海岸线根本就看不到头,食物告罄,淡水紧张,仅剩的一点淡水在冯减雨的强势平均分配下,每人只有勉强吊气的份,人人都用几乎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瘦下去。
疲惫和死亡笼罩在每个人心头,除了眺望遥远的海平线,几乎没人舍得浪费多余的力气,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漫长的等死,又是两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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