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姑娘起了争执的事,摆在人前来说,本就是丢面,柳老爷也颇为尴尬,不知该如何去问,也生怕问出了什么更难收场,便看向夫人元静。
元静自然明白,强笑道:“你们两个平日里贪玩也就罢了,今日设宴还到处乱跑,这玉儿也是,让你去将妹妹们寻来,你怎去了这半天。”
这几句怪嗔,明眼人一听便是在给三人递话,柳玉上前冲母亲拱了拱手,正要说话,赵伊一却忍不住失声抽泣起来。
她心里怕,怕柳玉把方才元小芫在园里做戏那一套当了真,万一当场道出,众人岂不都以为她是个骄横泼蛮之人,日后可怎么做人呐!
再看身旁元小芫红肿的脸颊,她就是有一百张口也说不清了,不会有人信的!
赵伊一心里着急,却又不敢说话,只能一个劲儿的抹泪。
这么哭着可不是法子,元小芫本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的,来的路上还纳闷,这样的事,怎会有不知死活的下人给传到主院,一进院看到跪在地上的英绿,这才明白过来。
元小芫上前了几步,提起裙摆,微微屈腿,柔声道:“姑父姑母,这夜里起风,小芫便叫丫鬟回屋取件袄子过来,可久等未见,便要自个儿回去拿,是赵妹妹好心陪我,可不想那园子有些暗,小芫不慎扭到了脚摔倒在地,正巧表哥路过,误以为是赵姐姐将我推倒的,实则妹妹是要拉我起来罢了。”
柳老爷与元静对视一眼,皆是松了口气,元静连忙起身道:“哎呀,怪不得见你走路不得劲,伊一又委屈的样子,敢情是被玉儿冤了,玉儿,快给妹妹陪个不是。”
柳玉怜惜的望了眼元小芫,随后面无表情的同赵伊一致歉,这宴上的小插曲算是告一段落,毕竟也不算何要紧之事。
待元小芫回到自己房中,已经接近子时了,她浑身乏力,整个人软软的坐在榻上。
英绿将门阖上,转过身便跪在了屋子当中。
“小姐,奴婢知错了。”
元小芫望着她长叹一声,若是以前,她定会立即将英绿扶起来。要知道这二人虽是主仆关系,可自幼一同长大,英绿是她八岁时,便从老家带来栾京的,早就如亲人一般了。
“你可知你错在了何处?”元小芫耐着性子问。
英绿整个人伏在地上道:“是奴婢冒失了,不该将事情捅到众人面前,可奴婢真的是气不过了,俗话说,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那赵家小姐今日两样都做全了……”
见元小芫并未回应,英绿便大着胆子继续道:“小姐这几年受她的辱已经够多了,即便小姐不说,奴婢也知,年前小姐落水的事,就是她所为,今日,她竟然、竟然还敢辱过世的夫人……奴婢实在是忍不住了……”
“你错不在此处。”元小芫的话让英绿顿时愣住。
她缓缓抬起头,看到小姐脸上的表情极为认真,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奴婢……没错?”
元小芫拖着疲惫的身子,缓缓起身,走向英绿:“你有两处错,一处是不该将自己放入险境。”
她将英绿扶起,满眼都是后怕:“那可是三十板子呐。”
英绿心里瞬间一暖,不由红了眼眶,想到方才在大夫人院里,元小芫跪下求情,说是自己管教失责,应一同受罚,元静看她脸上红肿,走路都不稳,也心知,赵伊一定是真的欺了元小芫,这才没有让英绿受皮肉之苦,但为了整肃家风,还是罚了半年的月钱。
英绿哽咽的话都道不出了,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元小芫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中:“第二处错,那便是不该擅作主张,以后遇见任何事,一定要先与我商量。”
英绿郑重地点了点头,稳了稳情绪后,将元小芫扶到妆台旁坐下,连忙拿了块儿帕子,跑去了铜盆旁,嘴上忍不住又嘀咕道:“小姐这几年过得太委屈了……”
元小芫薄唇轻道:“忍。”
是啊,她不过两月便要及笄,一旦及笄,柳府便会张罗她与柳玉的婚事,那赵伊一无非就是看上了柳玉,只要柳玉一成婚,她也便死了这心思,往后应不会再与自己有何纠葛。
元小芫将妆台上一个精致的红木盒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支翡翠宝簪,这是娘亲留她之物,是要在及笄之日佩戴的。
英绿将冷水浸过的帕子叠好,小心翼翼地敷在元小芫红肿的脸上:“小姐一味的退让,恐怕那赵家的会蹬鼻子上脸,下次、下次保不准会做出什么更加可怕的事。”
元小芫像是没有听到似的,望着那宝簪出神,良久后,才自言自语一般道:“今日我做错了么?”
英绿诧异:“错?”
元小芫又道:“恐怕是做过了……”
“小姐在说什么呢?英绿有些听不懂。”
元小芫回过神来,将宝簪放入盒中,叹道:“近几个月,赵伊一应当不会寻我事了。”
“为何?”
元小芫浅笑,未回答,又打开木屉,取出一个上锁的方盒,从里面拿出一些银票:“这些你与那今日一同受罚的家丁分了去,毕竟人家也是受了我们的连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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