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在宁清身边伺候的老嬷嬷,吓得就要跪下求她了。
“别怪老奴多嘴,那产房是不洁之地,不单单是夫君不得入内,夫人这样怀有身子的更是不可踏入半步,您不为自个儿想,也要为腹中孩子着想啊,老话说,若是孕妇入内,会将那些污秽之气过给夫人和腹中的孩子呐!说句难听的,即便咱们夫人福大,平安产子,那您与孩子日后……”
也会被视为不祥之人。
嬷嬷没有说下去,可身为医者的宁清又怎会不知。
到底是医者之心,元静又是自己的姑子,听来请人的管家说,若是再耽搁,恐怕要一尸两命了,宁清心里一横,顾不得那些讲究,坐上马车赶到了柳府。
柳老爷在房外急得团团转,看到来医之人,是同样有着身孕的宁清时,惊得一句话也讲不出,颤颤巍巍推开房门。
足足三个多时辰,房内才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母女平安。
柳家对宁清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柳文自诩是读书人,不在乎那些迂腐的讲究,遂许下承诺,他这一双儿女,定会与宁清腹中之子结亲,若是女,终生只她一人。
在元小芫六岁那年,祖父元良过世,严氏携家回了茎州,谁知两年后,享有药乡的茎州,突发瘟疫。
元善与宁清日日接触病患,深知这疫情就要控制不住,不敢再让严氏与元小芫留于此地,连夜备了马车,让二人先回栾京投奔元静。
元小芫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是个阴天,天还未亮,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辆不大的马车停在院外。
“小芫乖,娘染了风寒,怕过病气给你,你路上听祖母的话,待料理好家中的事物,娘与你爹随后就去栾京寻你。”
送她上车的一路上,娘亲始终不牵她的手,与她说话都是隔着几步之远。
她想过去抱抱娘亲,祖母却一直攥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也不知怎地,那日她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上了马车便不自觉哭了起来。
严氏一开始还逗她,替她抹泪,到后来,一言不发紧紧将她揽在怀里,紧锁的眉头下,也是一双婆娑的泪目。
那日,是元小芫与父母最后的相见。
很快,茎州封城,所有病逝者皆被火化,别说见双亲最后一面,连尸骨在何处也不得而知了。
八岁的元小芫,来到栾京的柳府,姑母对她极好,听说她打小就喜欢养鱼,便给她挑了个带池塘的院子。
每次坐在院中,看着池中游走的小鱼时,她便能想起娘亲来。
“我们家小芫的眼睛生得真好看,比那泉水还清澈。”
“娘亲啊,那我的眼睛里没有小鱼哦!”
宁清含笑地点了点头:“小芫的眼睛,可以容下天,容下地,自然也能容得下水中的鱼儿。”
那时年幼的小芫不懂娘亲话中之意,还嘀咕着娘亲是个骗子,因为她怎么想也想不通,自己的眼睛怎可装下小鱼?
宁清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待哪日小芫的眼里容下鱼来,记得告诉娘亲。”
自那以后,元小芫时常趴在池边望着里面的小鱼,妄想将水里的小鱼用眼睛带走,但一次都没有成功。
直到多年后的一天,她看着自己院中的小鱼出神,一旁的英绿叹道:“小姐的眼睛真亮,连这水中的鱼都映了进去。”
元小芫恍然大悟。
只是,她却没有机会告诉娘亲了。
“小姐,快别看鱼了,马车都备好了,夫人差人来唤了。”
英绿的声音将元小芫的思绪拉了回来。
元小芫起身将手中最后的几粒鱼食撒入池中:“我不在的时日,记得把它们喂仔细了。”
“放心吧小姐。”英绿递去手帕。
二人刚踏出院门,就看到柳玉立在那里,额上渗着汗,整个人都气喘吁吁的。
“呀,奴婢忽然想起,小姐有东西落屋里了。”
英绿转身又跑回了院子,哪里有东西忘带,还不是为了给两人留些说私话的空。
“今、今日,”柳玉顿了顿,长顺了口气,这才又道:“今日翰林院选馆,我方才回来,生怕赶不上见你。”
元小芫将手中的帕子递给柳玉:“表哥莫急,最久不过一个来月,就回来了。”
柳玉将帕子接在手中有些痴愣,元小芫轻笑:“汗。”
他这才反应过来,拿着手帕轻轻的在额上擦拭着,这会儿他面上的着急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往日那般的温润。
柳玉心道,明明备了一通关切的话,见了人却不知如何开口,自己一向在学堂上能言善辞,怎每每见了眼前之人,心跳蓦地加快许多,反应也慢了几拍。
前阵子忙着春闱,父亲那边也盯得紧,顾不上来寻,没想不过几月未见,表妹似是变了模样一般,越看越不忍移开目光。
“表哥?”
元小芫见柳玉愣住,不由轻唤。
柳玉回过神来,连忙垂下眼,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来,温声道:“前些日子出门,碰巧看到它,知道你喜欢红鲤,便买了回来,本想待你及笄时再相送,但那皇宫森严,怕你待着无趣……再者这红玉也是保安之意,毕竟是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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