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每一个蛮人都能承受毒虫入体,整日整夜遭受啃噬骨肉的疼痛的,毕竟是孩童身体,心智和躯体都未得到锻炼,而如果直接植入成年蛮人的躯体,那效果又会大打折扣。
同时,墨海还回忆起了曾在顾长英背上匆匆瞥见的狰狞疤痕。只不过顾长英刻意将之淡化不提,墨海也不好多加猜测询问。
有的伤疤要背负整个余生,一辈子都洗不掉。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出很远。在北蛮,天光是个很奢侈的玩意儿,越往北走,光线越是黯淡,乌云密布,整天蔽日的黑云沉沉压下。
君无乐示意她向远处看去,“有村庄。”
墨海这时才抬起头来,两人对视一眼,皆明白这便是被迷失石阵挡在外面的身体孱弱的塞北人的村庄。大军压境,最多也只能抵达此处,越是气势汹汹,最后收场反而愈加惨淡,君清裴只能暗中带着人一小批一小批的通过,却是不知到底去往何处。
这个村子没有名字,房屋都建得很高,屋檐上堆着严严实实的霜雪,偶尔能从雪下窥见一砖半瓦,而屋檐下则结着参差不齐的冰柱,在昏暗天光下反射着诡谲梦幻的光芒。君无乐和墨海两人小心翼翼的靠近,在临近村庄大门前偷偷躲到雪松后,一路走来,越是靠近人烟的地方,树木越是多。此时两人躲在村两边的松树林中悄悄窥伺,倒是无人发现。
村子不大,支路倒众多,从主干道向内看去,分岔路便有数十条,在松树林这样视野更高的地带,看见的岔道更多,村庄内的房屋排列杂乱无章,而且墨海注意到许多房子都是缺漏少补,或者干脆缺了一个角,寒风倒灌,住在里面的人进进出出也没想过要补房子。
“应该是连年征战,房子破了补上没多久又破了,”君无乐观察得比墨海更加仔细,他指出了一些墨海没注意到的小细节,“你看那一座房子,有两重补丁。”
墨海顺着他的手看了过去,顿时发现那房子墙上钉了一条又一条木头。
君无乐接着又道:“我猜,我爹他们的集合点应该就在这附近,我们就在附近找,别离村子太近,小心被发现。”
墨海也是这么想的,道了声好。两人约定好在某棵树下汇合,便同君无乐分方向搜寻,诸如山洞、盆地一类的地势。
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两人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发现。
就在这时,一抹高亮的信号弹骤然在空中炸开,深深的红色是大朝军进攻的信号。
“我们快走!这是义父他们的信号弹!”墨海没料到君清裴会这么快发起进攻,再继续待在这里说不定会被误伤,情况紧急,她顾不上嗓子的疼痛,扯开嗓子就是一阵低哑的嘶吼,“君无乐你还愣着做什么?”
君无乐怔怔:“你的嗓子……”
眼见村庄里的蛮人被惊动,纷纷抄起武器和家当准备逃命,墨海也顾不上其他,拉过君无乐就往回跑,到得此时君无乐才发现眼前女子的力气究竟有多么惊人。
谁也不知道君清裴到底采取了怎样的行动,两人玩命飞奔,跑到半途一声巨响在耳边炸起,墨海当机立断:“卧倒!”随即将君无乐扑倒在身下,爆炸带来的灼热感烧得墨海背部一片火辣,她埋在君无乐脖颈里轻轻喘气,骂道,“妈的,轻压式很多吗能让他们这么玩儿。”
“你受伤了?”墨海隐秘的抽气声即便在爆炸的巨响里也没能逃过君无乐的耳朵。
“没事,”墨海轻轻喘了口气,语气戏谑,“说了我罩你嘛,可不就成了个罩子?”
“你这人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君无乐惊道。
“苦中作乐,富贵险中求。”飞起的雪块落下后,墨海从才从君无乐身上挪开,“快走,但别跑那么快,压力稍大就会爆炸。”
这一次,墨海没再拉着君无乐跑,而是让君无乐跑在前面,美其名曰带路。
行至途中,墨海无言的望着君无乐玄黑的衣角,面上血色尽褪,目光也开始涣散,那玄色衣袍恍若惊鸿,一晃就从视野中消失了。
她忽然说道:“君无乐,我想看你穿白色的衣服,黑色不适合你。”
君无乐回头望了一眼,“说什么胡话呢。”
天色昏暗,且在逃跑路上,故而他没有注意到墨海的反常,习惯性的去牵她,却被躲开了。
她道:“你们古代人不是有句话叫‘男女授受不亲’,你总牵我的手,是不是喜欢我啊?”
君无乐耳根子浮起一丝不正常的红,为了回避墨海的问题,他转回脑袋,语气低沉:“如果你跟我回邑州,我就告诉你。”
墨海干涩的嗓子同她的后背一样疼,再没有力气说一个字,只好将这话放进心里说给自己听:“你都从邑州追我至此了,我要是还不知道,岂不是成傻子了?在离开前还能救回一个很重要的人,墨海,你不知道攒了什么狗屎运能来到这个世界,也算值当了。”
她望着那渐行渐远的黑色袍角,唇边浮现出一抹解脱又释然的笑容。
雪地上奔跑的人骤然减少,只剩一个玄衣青年。
墨海虚虚睁着眼,直至君无乐的身影完全离开视线也没有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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