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走了三天三夜,趁夜到达列疆国,时至子夜,城门险些关闭,西风卷着白天的燥热扑面而来,四周漆黑如墨。街边客栈灯火昏黄,寂静中透着寂寥。
此地与中原接壤,客商来往频繁,小二的说着地道的汉话接过他们的骆驼。任适秋进门同掌柜说了几句胡语,便住进二楼的上房。
“不是嚷着要洗澡?再往前走水越来越少,今晚可能是少爷您今年最后一次沐浴更衣了。”
“我们付不起房钱。”
“可以拿你抵债呀。”
敦敦淡定地发现至少有一个好处:“那就不用担心没水洗澡了。”
任适秋也许真的走累了,说是小憩,一住就是半月,他默默地做好充当童工的准备。
这就是他一直强烈要求定居的地方,传说中的塞外有着迷人的风光与成群的牛羊,所以当他们离开玉风堂的地盘,任适秋摊开地图,把东南和西北摆在面前时,他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梦想这玩意儿害死人啊。
双脚踏上塞外的土地,那些的梦想,或者说幻想,彻彻底底地破灭了!任适秋对大外甥的焦虑毫无察觉,甚至颇有闲情地问他去不去逛街。
想义正言辞地说“不”,结果却变成“好哇”。
有时一个人明明不太靠谱,却心甘情愿与之形影不离,大抵是此人对你的喜好了如指掌的缘故。
列疆国不大,气势格局均无法与大明相比。依靠各国客旅往来,街道纵横间大小商贩随处可见,许多中原人所售的茶叶丝绸等物往往卖出高价,却极受欢迎,没过多久便被抢购一空,官话与胡语此起彼伏,使人忘记身处何地,可称一景。
漫无目的地晃悠,任适秋陡然间停步,立在一处气派的门楼前,高墙深院,威严寂静,一眼便知是本地官府所在。她稍稍观望,气定神闲地走了进去,两侧驻守的铁甲武士恍若未见,任凭外人擅闯禁地。
自己傻傻地待在原地也不是事儿,敦敦硬着头皮,屏气凝声地做跟屁虫,悲剧就发生了。
“他是我带来的。”任适秋回头道。
面前的两只铁臂立即垂下,道路又畅通无阻。
第13章
薛子赫绷着脸坐在大堂,十二位舵主分坐两行。
皆鸦雀无声。
良久,有人打破寂静:“死的死伤的伤,叛逃的叛逃,咱们西域各舵的人马加起来,比不上总堂身上一根毫毛。”
放眼望去,说话的是五舵主万峰,此人性情倔强,向来瞧不起薛子赫的做派,言语间颇为不忿。
三舵主横他一眼:“老万你脑子让凛义山庄那帮人铲废了,连副堂主都不放在眼里?”
“我吃了熊心豹胆不成,副堂主功高盖世,雄才大略,俺这末流角色岂敢不敬。”万峰随即诚惶诚恐,表情变化甚是多端。
自从半年前与凛义山庄一战败北,玉风堂上下讳如莫深,无人敢提战功二字,皆因薛子赫力主对凛义山庄的挑衅予以还击。那一次出师不利,玉风堂吃了暗亏,损失惨重,薛副堂主大失人心,唯有堂主用人不疑,依然如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薛子赫认定惨败之祸首推陈旧,堂规陈旧、堂众懈怠、堂风腐朽,若再不痛下决心整治一番,没落无日矣。
是否腐朽入骨姑且不论,自古以来一个既定的规律便是风气越陈腐,由内而外反对的力量越大,和沉疴不受药石猛治一样,拔除病根只会玉石俱焚。
内忧不止,外患不断。争端余波未平,凛义山庄野心好比胀大的河豚的肚子,又来滋事。薛子赫再度主张迎敌,被堂内长老一致压制,这些人平日勾心斗角各怀心事,此时忽然尽释前嫌,同心同德起来。堂主顾及众议,也就不曾调集人马,一味派人和谈,谁知这边谈着,那边已被人趁虚而入,落得首尾不能相顾。
堂众遇事不断推诿,尚在争论由谁御敌,凛义山庄的人已渗入西域四国,在外邦多年经营的势力范围已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各舵一盘散沙,危机所致不攻自破,逃亡倒比战死的多,大大折损江湖第一大派的颜面。
“堂主说各位临危不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正是要嘉奖。”薛子赫脸上没有一丝笑纹,停了许久方道:“故命我来安抚各部,道一声辛苦。”
三舵主心怀鬼胎,立即接过话茬:“咱们一心报效堂主,若有半点私心,如何对得起老堂主在天之灵。”
“公道自在人心,忠奸自有论断,我等身为一方首领,自当做些份内的事。听说三舵与人交手时第一个叛逃了?”九舵主冷哼一声。
“敌众我寡,难道一股脑拼个干净?保存实力日后再战,方能报答堂主恩德。”
五舵主万峰噗一声笑了,其余沉默不语的也不约而同咧嘴。
万峰虽粗俗无礼,常同薛子赫唱对台大戏,为人却不失光明磊落,眼下堂内精锐众叛亲离,他已收到线报,在座的首领一半已生去意,还有几个暗中与敌勾结。多事之秋,暂时腾不出手来处置,仅剩九舵主易岭与五舵主万峰忠心如故,死守地盘,诛杀凛义山庄不少人马。
“玉风堂创立之初西域便是势力范围,这些年世道不太平,北边的地界被人占了,西边岌岌可危,我知道有人怕起争端,见着嚣张跋扈的立即六神无主,唯恐失了安稳日子,全然忘记玉风堂有今天的地位就是江湖上一刀一枪拼杀得来的。如今享受几天锦衣玉食,立足的根本丢在一旁,不怪同道中人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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