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能瞎说,他蹭地从条凳上站起,引起周围一圈食客的瞩目,讪讪坐下,压低声音:“胡言乱语些什么,这种话是当众玩笑的么。”
易岭讨个没趣,忙辩白道:“怎是玩笑,此事人尽皆知,我身在市井,却听好几个过路的江湖客提及。”
出事了,出大事了,非同小可,惨绝人寰。
有谁知道惨剧是怎么发生的?
他迅速冷静下来,嘴角下沉,冷笑道:“你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这么明显的谣言听不出,脑袋瓜子喂了狗吗?”
“好端端的,为何如此败坏你们的名声?”倒抽一口冷气。
“大抵是一路同行,惹人非议了罢。好事者历来不乏谈资,哪怕你拉一泡屎,他们都从颜色质地上分析出你昨晚吃的哪家馆子的菜,和风骚老板娘有着怎样的爱恨纠葛。”
杨临风的瓷勺又掉一次。
吃碗豆花几次虎躯一震,世道多不太平。
“对了,副堂主这是去哪儿?”易岭及时调转方向,免得脑袋再次喂狗:“你的首级在黑市已经飙出天价,就是没人敢接这单买卖……”
想到接下来的神圣使命,薛子赫总算不再昏昏欲睡,刹那间,仿佛被一支离弦之箭击中,昔日的雄心壮志宛如雨后春芽,蠢蠢欲动地顶出坚硬的土壤。堂主暗渡成仓,心腹失而复得,他们以为玉风堂完了,简直痴人说梦。正所谓不破不立,好戏在后头。
他神采奕奕地邀请易岭重新加入自己的阵营,一块蓝底碎花的裙摆飘至眼前,坐在低矮的条凳上只能仰起脖子看清来人,逆着朝阳,眼前女人的头发如同镀上一圈深金,肤白胜雪,气度娴静,熟悉又陌生,实在忘记自己何曾认识过此等美貌的市井少妇。
“薛副堂主,别来无恙。”少妇轻启朱唇,呵气如兰。
“恕我眼拙。”绞尽脑汁也是徒劳,索性直言:“我们一定见过,但是……”
易岭连忙解围,笑得合不拢嘴:“副堂主仔细瞧瞧,赏雪的变化真有那么大?怪我疏忽,忘提成亲之事,可惜兄弟们都没喝上喜酒。”
难怪眼熟,夫人身边那个格外得宠的丫头,当年风头正劲的小姑娘,如今一身布衣不施粉黛,里里外外变了个人。易岭撞了什么大运,凭空多出个老婆,夫妇二人满脸写着幸福美满四个大字,怪不得甘愿退隐江湖屈身市井,杂货铺老板的身后一定有位风情万种的杂货铺老板娘这种铁律怎么会变?
短短一年,连最知根知底的下属也变了。一个男人成了亲,就像老虎失去爪牙,空剩一副皮囊,所谓的进取拼搏还不如妻儿一颦一笑罢。
“该叫弟妹了。”半晌,他极不自然地笑笑:“坐下喝杯茶。”
“久别重逢,本不该打扰几位雅兴,无奈妾身身体抱恙,店里事忙,一时离不开人打点,改日我夫妇二人向副堂主与二少爷斟酒赔罪。”赏雪礼数周全,始终含笑,说罢头也不回,轻轻牵着易岭的袖子走了,在场的人也不好说什么。
转眼间日头上移,坐在无遮无拦的大街上,甚是灼热。
杨临风突然冷笑一声:“你有没有看到?”
“什么?”
“赏雪一扯没扯动,他立马变脸,二扯赏雪变脸,他立马老实了,乖乖跟老婆回家,屁也没放一个。”
“你真是观察入微。”
“摊上这么个大美人,这辈子算完。”
薛子赫白他一眼:“说到美人,堂里哪个漂亮姑娘你没惦记过?”
“她孤傲得很,脾气虽好性子却硬,夫人一直护着没机会下手。”杨临风做鬼脸:“薛大哥真是操不完的心,易舵主从前得你赏识可谓扶摇直上,现在成家立业封刀挂剑,你还担心他老婆的名节,太让人感动了。”
“多年来名为下属,实为兄弟,关心也是应该的。”
“委实该关心关心,我是说……”
别说了大家懂的,赏雪那看似友善实则浑身散发敌意的神色瞒不过老江湖的眼睛,照面的一瞬间,彼此的对峙便已经形成,无形无象,无声无息。
小小杂货铺的小小后院,房门轻轻推开。
他不得不小心翼翼,老婆的脸色明显不对路,任何一个有眼色的男人都意识到自己惹了事。易老板很明智地走起猫步,落脚时竟用了久未使用的轻功。床上打盹的老板娘忽然侧身,四目相对,他稳了稳心神,脚步终于自然起来:“你没睡呐。”
“我在装睡。”
“哈……”该说什么,对不起打扰了你继续?幸好不曾嘴贱。
赏雪拢了拢头发,斜睨一眼:“把恋恋不舍的神色收一收罢,魂魄早已飞走,落个肉身在这儿,好歹强颜欢笑一下。”
女人总能不动声色看穿一切,报之以双倍的犀利,他连挣扎都省去了:“副堂主说有件大事要做,问我可愿随行。”
“我知道。”
“你知道?”顺风耳不成。
隔得老远,自然不是用听。她冷哼,有种本能叫作女人的直觉:“第一眼看见薛子赫,我就断定他要抢走我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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