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次她却没有哭,她本就不是喜欢流泪的人,之前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示人以弱小,方可活命,她不介意装可怜。
但是此时,她没必要这么做了。
她昏睡了许久,浑身已是无力,被眼前的男人又折腾一番,更是身心俱疲,“我不是有意欺瞒大将军……”
“我倒要听听看你的理由。”
薛世楠手中的力气没有减小,箍着她的肩膀,不让她的身子滑落。
秦茹素疼得额头直冒冷汗,本来就还在高烧,说起话来也虚软无力,“我见大将军说军中要事,不容旁人惊扰,只想着等大将军说完,再来告罪,不想大将军会误会奴婢……奴婢罪该万死。”
自从把秦茹素带回军营,薛世楠从未仔细观察过她,现下如此近的距离,冷眼一看,他才发现这个女人长相还算清秀,就是浑身脏兮兮的,又受了伤,一股血腥味。
因军营中都是男人,也没法帮一个女人换下衣裳,所以算起来,她也有几日不曾清洗了。
“好一张能言善辩的嘴。”
忽然薛世楠眸中寒光大盛,扣着她的肩膀稍一用力,手指都戳进了她的骨头缝里,冷叱道:“到了现在还不说实话吗?你到底是谁?”
秦茹素觉得眼前的男人,连呼出来的气息都是冰冷的,像是暗夜中化身而来的修罗,残忍又无情。
就算这个男人是诈自己,秦茹素也知道自己的身份隐瞒不了多久,只要找来中兴国旧臣一看,就能识破她的身份。
她痛得就快要昏过去,额头上冒出冷汗,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吐纳着微弱的声息,“我就是……前朝公主……秦……秦茹素……”
薛世楠没有丝毫的意外,之前他心中本也有所猜测,刚才听赛格来报已证实了她的身份,但是听这个女人这么坦白,还是让他稍稍意外。
没想到前朝公主竟是这样的,容易梨花带泪,明明孱弱得好似风一吹就会倒,却丝毫不惧他的怒色,甚至在他眼皮底下眼睁睁地把人救走。
“传闻前朝公主自幼读百家兵法,有治国之才,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薛世楠稍稍松开她的肩膀,冷声问道:“那一日,你为了谁,不顾性命扑到我的马下?”
秦茹素一愣,尽管很快恢复正常,但这微小的细节,怎么可能逃过薛世楠的眼睛。
“不要考验我的耐性,如果你再说一次谎话,不管你是前朝公主还是其它什么人,你都是活得不耐烦了。”
原来他还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思……
秦茹素默默垂下眼帘,薛世楠从上俯瞰,她的睫毛真长,轻轻颤抖,像煽动翅膀的黑蝴蝶……
她轻轻启动檀口,缓缓道来:“不瞒大将军,那日我是为了救自己的奴婢,她就叫方妙儿,从小与我相伴多年,情同姐妹。我不希望她有事,所以我才……”
薛世楠无法理解两个女人之间的情分,只是忆起他与军中将士也亲如兄弟,心想她们大抵如此。
但是令薛世楠感到不惑的是她身份公主在危机时分,竟会为了一个女婢而牺牲自己!
秦茹素说话不卑不亢,心思也有着不同女儿家的缜密。
忽然间,薛世楠心底生出几丝异样,他想若是换了男人,也未必能有她这份果敢和勇气,这样的女人值得敬畏。
她的神情全部落入薛世楠的眼底,他清冷地问道:“你刚才梦见什么了?”
不知为何他很想知道。
秦茹素诧异地抬起头,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老实回答:“梦见年幼时,父慈母爱,我与妙儿幼时嬉戏……如今却成了梦中花水中月,再也回不去了。”
她神情落寞,这副神情反而比梨花带泪时,更惹人怜惜。
薛世楠莫名不耐,猛地推开她,“逝者已矣,公主应顾全大局。本将军不会为难你,只是北麓与中兴义军乃同盟,我会请人送公主到中兴义军军中,他们自会安排好公主。”
他这话一出,到实实在在的让秦茹素愣住了,没想到他倒是守信义之人,以她前朝公主的身份,若利用起来,可以趁机领兵征占中兴。
然而秦茹素更知,如果被送到中兴义军手中,只怕凶多吉少。
秦茹素面上无澜,心生一计,可怜兮兮地说道:“茹素的性命就在大将军手中,全凭大将军做主,只是茹素有一事请求……”
她顿了顿,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脏兮兮的样子,请求道:“请大将军容茹素梳洗去身上的血渍,休息一晚,明日再赶路,可好?”
她言辞恳切,薛世楠也不作多想,想她一个女人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好,明天……本将军派人亲自送你。阿良……”
帐门外薛世楠的亲卫兵阿良应声道:“是,大将军!”
“带……秦姑娘下去,按照她的要求,好生照顾。”
秦茹素微微福了个礼,走出帐篷,就在转过身的那瞬间,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爬上她的嘴角。
看着秦茹素离开的背影,薛世楠的嘴角抿成一条无情的直线。
之前薛世楠与中兴义军有约在先,北麓军队出兵攻入皇宫杀秦逸,义军没有弑君嫌疑,再找到秦氏唯一血脉前朝公主,中兴义军就可“挟天子以令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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