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晖接过碗大口饮下,抹了抹嘴,“十七娘怎么样了?”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
说起蓁娘,吴舟眸光暗淡下来,“夫人似乎已经接受了太子殿下薨逝的事实,不过每日都坐在屋檐下发呆,谁说话都不理……”
“昨日惠婕妤把九皇子抱给夫人看,夫人却哭了起来,医者说,再这么哭下去,眼睛就要废了……”
吴舟说的这般令人难受,打的也是让李晖赶紧振作起来的主意。
果然,李晖听了这话心酸又心疼,丧子之痛,真是凿骨剜肉。
十七娘已经受过一次伤了,若再这般消沉下去,身子骨会出大问题的。
于是他对吴舟道:“去把药端来吧。”
吴舟唇角微扬,‘哎哎’应是。
不过还没等他去端药,李晖又问道:“许王什么时候回来?”
吴舟脚步一顿,转身敛容肃目回道:“两日之后……”
“很好。”李晖颔首,脸上看不出是悲是喜,“等他回来了,直接让他入宫。”
“是。”吴舟弓腰。
两日之后,李淳茜回到了许王府。
他本以为接到口信的妻子会带着孩子们在门口翘首以盼的迎接他。
但没有想到,门口站的不是妻儿,而是那位张内侍。
“大王万福~”张内侍见李淳茜勒马停步,忙上前行礼。
李淳茜看了一圈,没有妻儿的影子,不免有些莫名其妙。
“内侍为何会在此处?是父亲有什么吩咐吗?”
张内侍没有正面回答,只微微一笑,恭声道:“大王,陛下传召,请现在随我等入宫吧!”
李淳茜这才发现张内侍身后站着十来个威风凛凛面无表情的千牛卫,且个个都紧握手中的刀。
这么个阵仗,倒是像如果他不立刻入宫,就拿刀压着他就范的模样。
李淳茜在咸阳,包括一路上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他压下心中的不安,笑容可掬道:“既然是父亲召见,我自然不敢怠慢,只是想问内侍一声,王妃可好?”
张内侍仍旧恭敬有礼,答道:“大王无须担心,王妃和两位小郎君都在皇后殿下那里,没有任何不妥~”
听说妻儿在宫里,李淳茜的心往下一沉,咬咬牙道:“那就好。”
遂只得跟着张内侍一同进宫。
与李淳业的遭遇一模一样,李淳茜也被带到了一间狭小的房间里。
没有窗户,里面只有一张榻,榻上有一张漆案,漆案上有一盏灯,除此之外,竟别无他物。
李淳茜立刻就明白了,这应该是设置在长生殿里密室,因为这样的密室,许王府也有。
父亲究竟要做什么……
李淳茜惶惶然的坐下,有些手足无措。
张内侍关上门就离开了,李淳茜正四处张望时,忽听得隔壁有说话的声音传来。
他敛声屏气,轻手轻脚的靠近声音传来的那堵墙。
仔细摸索了片刻,他触摸到一个光滑的似乎可以移动的东西。
循着微弱的灯光,他看清那是一个木块。
犹豫一瞬后,李淳茜拿掉木块,凑近一看,里面居然是长生殿的正殿。
而殿内的人,让他不敢置信……
李晖靠在凭几上,冲吴舟抬了抬下巴。
吴舟知意,挥手示意殿内的宫人们都退下去。
而他自己则悄无声息的站在帷幔旁,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李晖目光冰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好一会儿后,才道:“这二十多年来,我竟不知自己养了头狼,日日夜夜都露着獠牙,却毫无察觉……”
跪在地上的人神情不见一丝慌乱,恭敬的道:“不知陛下此话何意?”
李晖轻轻摇头,“你不用装模作样了,这么些年来,你做过什么,你身边的宫人比你还清楚,他们已经全部交代了。”
那人脸上的镇定有细微裂缝。
“哦?这二十来年,妾战战兢兢的服侍陛下,为陛下生儿育女,倒是不知自己做过什么,还请陛下明鉴,勿要听信了那些小人的诽谤。”
李晖看了吴舟一眼,“是诽谤还是真相,你心里有数。”
吴舟上前一步,对那人冷声道:“秦氏,正是因为你为陛下生儿育女有功,所以才给你保留了一丝颜面,没有直接把你的罪行公之于众。”
“奴好心劝你一句,赶紧认罪,不要做无谓的狡辩了。”
那人竟是阿姨!李淳茜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是呆呆的窥视着。
秦氏背影有些僵硬,声音里带着一抹压抑的慌乱道:“什么狡辩?我不知道。”
如此冥顽不灵,吴舟眼中最后一丝耐心消失了。
他直接罗列出秦氏的罪状:
“景宏十年,骊山宫行猎,你用重金收买了行猎场的马夫,让他找准时机刺了燕王的马,马受惊发怒狂奔,最终伤了曹王。”
“而你这么做,就是为了陷害燕王,让他失去陛下的欢心,最终失去角逐太子之位的资格。”
秦氏眼中闪过一抹幽光,然后对上首的李晖大呼冤枉,“陛下,妾只不过是一个深宫妇人,如何有那个本事收买马夫呢?”
“再说了,伤害皇子罪无可赦,纵使我有钱收买,那马夫就敢做吗?”
“陛下,妾真的是冤枉的!”
李晖顺手拿起案上的纸条向秦氏掷去,怒喝道:“这是什么你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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