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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人。”
他怀着满腹忧愤,正准备上马车,街那头忽然传来道清朗的声音。
他抬头看过去,顿时呆住在那里!
“三姑娘?”
街那头站着襦衣襦裙。披着黑丝绒斗蓬的一人,竟赫然是应该呆在清河谢府里的谢琬!
“赵大人这是准备要上哪里?”
他怔忡的时刻,谢琬已经稳步走了过来,站在他面前。
他无言以对。这不是他回会馆的方向。在方才铩羽而归之时,他就想好了准备让夫人和儿子儿媳先回老家去。一家四口还带着家仆,在京师里住着花销也不便宜。他这里却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所以。他是去打算雇车回潮州的。
但是这样的话,怎么好跟谢琬说?他好歹也当过清河一介父母官,眼下四十余岁在官场中还不知何去何从,而谢琬却还曾助过他一臂之力,如此狼狈的时候偶遇她。他实在没脸开口。
谢琬缓缓一笑,说道:“满城待职的官员这么多,赵大人是想去找熟识的同僚喝一杯么?”
文人都好面子。这个时候戳穿他们的窘境,只会使得他们将来越来越不想见到你。点到为止就够了。
赵贞有了这个台阶,神色果然缓和了些,施了个礼道:“正有此意……不知姑娘因何在此?”
这个礼虽然看似不恰当,却是他发自肺腑之举。
不管怎么说,是她给了他机会让他去见了靳永。事情虽然没办成,如今见了面,这个礼却是受得的。往后与她也不知有没有机会再见,能够在此表达完谢意,也是好的。
谢琬笑道:“曾托大人帮我当过一回信使,如今我也是来当信使的。”
说着,她从袖中将那封调令拿出来,递过去。
又是信?赵贞疑惑地接过,展开来看毕,那张脸上的神情就十分精彩了。
“这,这,这怎么可能?!”
他整个人都发起抖来!二十二年里他接过许多回吏部下发的调令,这张纸他太熟悉了。户部主事,户部主事!虽然只是个比县令高不了多少的正六品主事,可他却进入了不知多少人梦想着的六部之中!而且,还是六部里油水最肥的衙门之一!
吏部竟然把他调入了六部之中,正式留任京师成为了一名京官!
他竟然有这样好的运气!这怎么可能?
“敢问,敢问这调令从何而来?”
他不停地质疑着这调令的真实,也质疑着眼前这是不是一场梦。在他几近绝望之时,突然得到这样的喜讯,实在有些抑制不住心下的激动,脑子顿时也有些不大好使起来!他竟然觉得,这会不会是小姑娘在捉弄他。
谢琬含笑反问:“大人觉得呢?”
他又失语了。是啊,她是成功把他推到靳永去过的人,怎么会是那种捉弄他的幼稚孩童?调令在她的手中。她自然是去找的靳永帮忙,只是他没想到,靳永斩钉截铁拒绝了他,而面前这个年岁不大的孩子却又从靳永手中颠覆了他的命运!
他的前途成败竟然全都掌控在她的手里!
他不敢去想个中过程。看着面前镇定自若的她,压住了满腔激动的心情,只得再次深作了个揖:“大恩不言谢,在下,在下这厢有礼了。”
谢琬安然受了他这一礼。
赵贞直起身来,看着她不避不退的样子,瞬间琢磨到了点东西,当下道:“姑娘如此提携在下,不知在下又能替姑娘做点什么?”
谢琬这才笑了,说道:“赵大人自然好好做你的官。争取步步高升便是。而若是你有这份空闲,能把有关谢荣在京中的动向及时打听给我,我就很欢喜了。”
赵贞眉头一动,原来她的目标是谢荣!他顿时想起王氏母子与她背后的冲突,再想起自己也被王氏摆了一道。说不定已经被谢荣惦记上,就不由再度深深打量起她来。
一个人能够把目光放得这样长远,绝不仅仅是为了防范未然而已。
谢琬由着他打量。
从她的坦然,他完全可以确定已摸到了几分她的意图,但是,他有理由不照做吗?谢琬既能够拉他上位,说不定也能够踢他下马。他跟谢荣已成这样的局面。帮她,对自己有着看不到的好处,不帮她,谢荣也不会因此亲近他几分。
他发现,自己竟然别无选择。
但是,却偏偏又无丝毫憋屈之感。
“姑娘的嘱托。在下定不敢忘。”他再施一礼,态度无比虔诚。
到此时,他已经对谢琬施了三个礼。谢琬终于含笑弯了弯腰,“如此,那我就在清河静候大人佳音了。李子胡同茂记绸缎庄。这个地址尊夫人是知道的,有信,送到那里即可。”
这是谢琬第二次跟他说“静候佳音”,当时只觉寻常,可此时回想起来,她的话里竟大都藏着玄机。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也真正愉悦起来。
如今,他可不就是因她而得到“佳音”了么?先是解决了长子的婚事,娶得一个称心如意的儿媳妇,后又把悬在心头多年的心病给解了,不管怎么样,认识到这个谢三姑娘之后,总归是好事接连而来。
目送谢琬登车之后,他立即让人掉转了马头回会馆。
赵夫人看到他手上的调令,几乎都要喜晕了过去。
每回进京述职,她都要忧心一番,总不知道这生涯什么时候是个头。如今竟然留任京师,只要他勤勉不出差错,再不会需要担这份丢官还是侯缺的心,她哪里会不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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