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扭过头,为难的咬唇。
这时已经是夜半,炉子上的火早灭了,等她升火烧水,烤叶子,再煮得翻花,只怕一刻钟不止,她怎么放心留姑娘一个人在这儿?
林琪见没有动静,睁大了眼睛,“还不快去?”
丹霞迟疑了下,试探的道:“要不还是叫了黄嬷嬷来陪您吧。”
林琪皱起眉头,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丹霞知道她的脾气是属驴的,不顺毛捋后果十分严重。
当下,她也就不敢再违逆,忙笑着哄道:“好好,就让姑娘一个人呆着。”
林琪满意点头。
第二章离家难
舱门开了又合。
河岸上的风顺着门缝吹进来,帐幔上的风铃轻轻摇曳,来回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林琪呆呆的盯着风铃,丹霞惨白的小脸始终在眼前晃动。
林琪的心开始突突的跳,她猛地从床上爬起来,下意识往身上套衣服,细嫩肉乎的小手灵巧的把衣带来回穿插,很快打成个漂亮的蝴蝶结,那动作十分熟练,就像是已经做了千百次一样。
打理妥当,她看看床榻,再看看身上齐整的衣服,有些发傻。
自小到大,她的衣服都是身边人帮着穿的,就是披件斗篷都不用她伸手,什么时候她竟然会做这些了?
她忍不住想梦境里的那间窄仄漏风的小屋和那张破旧得都要散架的木床,也只有到了那样的境地,才得什么都靠自己动手吧。
林琪的手指开始发抖,浑身的血液一瞬间倒流,她觉得浑身的力气一下子都没有了,就连站立都有些困难。
她手里可是攥着太婆给的银山金海,那是林家经营了几十年的家当。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会过那样落魄潦倒的日子!
门被轻轻推开,丹霞端着青玉芙蓉花盏进来,见林琪歪斜的靠在屏风上,一双小脚就那么赤着站在地上,忙把托盘放在一旁的梨花木高几上,连声道:“姑娘,快穿上鞋,夜里寒,当心着了凉。”
丹霞半跪在地,捞起帮底边缘绣着万字不断头样式的绣鞋就往她脚上套,边套还边用手掌温暖她冰凉冰凉的脚心,生怕她受一点寒气。
林琪好似木偶,呆呆的任丹霞摆弄,等到她把熟水喂到嘴边,她闷着头大口的喝着。
丹霞担心她呛到,一边摩挲着她的背脊,一边劝她慢些。
林琪充耳不闻,一口气喝了大半碗,才感觉胸口的惶意慢慢平复。
放下茶盏,她直直起身,丹霞这会儿才注意到她已穿戴整齐,有些诧异:“姑娘,您这是?”
林琪烦躁的扯了扯衣襟,嘟囔道:“这里好闷,我要出去。”
丹霞抬眼,见她脸色的确不太好,生怕她闷坏了,赶抓起月白色的素锦斗篷给她披好,又扣上兜帽,才提着精致的风灯道:“姑娘看着些脚下。”
林琪沉默的迈过门槛,踏出舱门,充沛的水汽顿时扑面而来。
夜色漆黑不见一点光亮,船桅上挂着大大的灯笼,指引着四方客船,这里有船正在航行。
林琪举目四顾,只看到黑漆漆一片。
过了一会儿,眼睛适应了黑暗中的环境,她看到河岸两边隐约的房屋轮廓和远处的河道岔口。
丹霞见她盯着岔口看,柔声道:“过了那儿,再过不远就进入江宁河道,明天清早就能到江宁府。姑娘,您明天就能见到外婆了。”
林琪点点头,越过高高的船舷,盯着远处,眼中十分迷茫。
顾家马上就要到了,以后她就会在那里生活了吗?
她心里升起一抹感伤,这里离福州那么远,她大约这辈子也回不去了吧。
她忍不住去想,如果去年秋天,哥哥没有去考学,没有夺得福建路解元,是不是阿爹就不会带他出门?
那样就不会遇到水匪,父亲和哥哥还活得好好的,本就因为翁翁过世而郁郁不乐的太婆不会伤心逝去,家里也就不会只剩她和她阿娘两个人了。
林琪眼睛里噙着一汪泪水,她好像开始想家了,想翁翁那间古怪却又有趣的屋子,太婆种的花花草草,阿爹自己设计的假山凉亭,哥哥用惯了的石桌和他们两个一起画出来的石头棋盘。
林琪抽抽鼻子,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三舅舅说,阿娘每天哭是因为睹物思人,只有离开那个环境,阿娘才会一点点好起来。
她不是大夫,不懂这些,她只是不想阿娘有事,只要阿娘能好,她愿意做所有的事情。
船桨来回滑动,打出一圈圈水波,水波碰撞到船的边缘,哗啦啦的响动,在这静谧无比的夜晚,那声音像是放大了十倍。
廊上昏暗的灯光应和着桅杆上的大大灯笼,将附近的甲板照得朦朦胧胧,丹霞觑着泫然欲泣的林琪,低声道:“我知道姑娘心里不好受,您要是不痛快,就跟我说,这样憋在心里,是要愁坏身子的。”
林琪抿着嘴,吸了吸鼻子,越过她,看她背后那一抹快速靠近的高大身影。
丹霞高举着风灯照了过去,见来人是黄嬷嬷的男人王来柱,微微松了口气。
黄嬷嬷的阿娘是林老夫人崔氏的陪嫁丫鬟,顾氏嫁过来后,崔氏就把黄嬷嬷给了顾氏,顾氏不善理事,黄嬷嬷过去就管事嬷嬷,等到林琪长到三岁时,负责看护她的奶娘做了错事,被打发出去,顾氏紧张女儿,就把做事妥帖的黄嬷嬷给了林琪。
黄嬷嬷照顾林琪长大,林琪又是家里最小的,上到一家之主的林老太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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