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拉住马,回头看怎么回事。
从打开的车门里跳下来三四个内务府打扮的人,一个手里甩着鞭子,大声说:“庆大人定的皇粮,谁要敢伸下爪子,后果自负!”
原先好奇围上来看热闹的百姓一听,生怕惹事上身,忙躲了开去。因为街口被挡住了,有些人便另觅路而走。
偏偏那木的车要去东华门,只有经过这条街。内务府的人蹲在地上捡豆子,他们也只好等着。
那木探头从窗口看去,见认认真真捡豆子的不过一人,余人都在旁边说笑。除开那只已打开的豆子袋,其它的袋子横在地上,也没人理会。
那木让车夫和他们说说,搬掉几只袋子,让他们好先过去。
哪知内务府几人态度极蛮横。那个拿鞭子的手中鞭子一甩,鞭梢擦去了车夫鼻梁上一层皮。那人只说了个“滚”字,车夫便连滚带爬地回来了。
那木气说:“你怎么就这样回来了?”
车夫一手捂住鼻子:“他们是庆大人的人。”
“那又怎样?庆宽是我朋友,你跟他们说,我这便是去宫里找庆宽呢。”
车夫明显不信,拖延了一会儿,实在受逼不过,也有点生气,他说:“大姑娘你消遣谁呢?要说你自己去说,我可不想再挨揍。”
那木恼恨地扯下手环要扔车夫,被徐妈拦住,说她去试试。
徐妈去了,和几个内务府的说了半天,唬着一张脸回来了。她嘀嘀咕咕地抱怨:“有眼不识泰山的东西,回头有你们苦头吃。”
那木知道她也没能说动那几人。
这么一耽搁,地上洒落的豆子差不多捡完了。捡豆子的人抓起那只袋子,往四匹马拉车上送,车上伸出一双手,没抓紧袋子,袋子摔到地上,更多的豆子落了出来。
几个内务府的人一阵大笑。拿鞭子的冲那木的车夫大声说:“你们再等会儿吧,要不就干脆改条道走!”
那木又气又急,估摸奕劻应该已退了朝,快要出东华门了。
她这心念刚动,丁字街另一头,便传来齐刷刷的马蹄声。很快,一支神气活现的马队出现了。
几个路人笑说:“袁大臣,是袁大臣退朝了。”
此时的袁世凯,和早些时候出现过的袁世凯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那时的袁世凯,虽然也建立了一些功勋,赢得了几多欢心,但依旧得小心翼翼地看上头眼色行事,所以他表面上放弃了北洋军的统帅权,在京城谋了个高官,和其他显要人士一起吃喝玩乐、纸醉金迷。他这样随从大流,也没能立于不败之地,反而给自己招揽了不少仇敌,以致于老佛爷前脚过世,他后脚就丢了官帽。现在的袁世凯,则身价倍增。北洋军始终只有一个主人,所以他从清廷手里收回了北洋军的正式统帅权。奕劻是个难得重情义的狐朋狗友,所以把他请回来,代替自己当内阁总理大臣。他军权、政权在握,满清皇族一门老小的性命荣辱,全在他一手掌握。而且,他不是不可以另有打算。
袁世凯骑马跟在他的卫队长们的马后面,心思仍旧摇摆不定。
孙中山那边催得很急,要他赶紧推翻大清,去南京即任新中国大总统。他今天打探了隆裕太后的口风。这位太后早已是惊弓之鸟,他可以像揉捏湿面团一样,将她任意捏出自己喜欢的形状。有太后和奕劻为他撑腰,清廷这边,问题已经不大。
现在最令他迟疑不决的,是同盟会和他在总统权限上的争议。孙中山几次催促他去南京,他却怕自己到了南边后,孤立无援,只能听同盟会摆布,到时,要么当个傀儡总统;要么被人过河拆桥,当了几天总统,就被人取代。
他是靠北洋军才能在一片沧海横流中占据主控位置,进可攻,退可守,而北洋军根基在北方,他不能听任人将他和他的军队分开,然后接手、分解他辛苦培植出来的军队。所以,他坚持要在北京就职。
那木听说袁世凯来了,心脏重重一跳,想:“这倒是个熟人,不如我先向他打听下阿玛的情况。阿玛要是今天心情不佳,我就改日再去找他。”
她恨车夫没用,双手撩起裙裾,跳下车子。徐妈忙跟她下来,问她去哪儿。那木说:“你不必多问,跟我来就是了。”
那木对身后车夫的叫唤置若罔闻,轻盈地踩着豆子,从几个内务府人身边穿过,朝袁世凯的队伍跑去。
那几个内务府的人变了脸色,大声叫那木回来。有一人追了几步,又退了回来。
徐妈被一个人抓住了,然而她手甩脚蹬,又在抓她的人手上狠狠咬了一口,挣脱了束缚,喊着“小郡主”,追了上去。
袁世凯的先导卫队长们看到那木狂冲过来,不由得勒住马。
那木怕后面的人追上她,只顾往前跑,没提防旁边冲出一个推板车的人。那人一身黑衣,头上蒙了只黑布套子,只露出眼睛和口、鼻部分。那人推的板车上绑了两只黑箱子,从中传出钟表的“嘀嗒”声。
因为受到那木的冲击,卫队长们已经有所戒备,他们看到这人、这车,大半在第一时间举起了□□,要蒙面人立即停止一切动作。
蒙面人却像没听到似的,仍旧推车往前冲。
卫队长们惊慌起来,有人朝天放枪,试图恐吓来人。恐吓无用,有人朝蒙面人开了几枪,枪没打中蒙面人,却把自己人吓到了。有人大叫:“别开枪!他推的是□□吧”有人大叫:“保护总理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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