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丁氏转身,一把拧在了田桃耳朵上:「你个不知事的小蹄子,眼光是有多高,冯满你都瞧不上,你还想嫁个官老爷不成?」
田桃捂着耳朵哇哇大哭,她也没想到爹爹会成了这样,如果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她宁肯嫁给冯满,就算受再多的委屈,也比不上爹的命重要啊。
大伯拉开了奶奶,让她别捣乱,和三叔一起把能借钱的亲戚数了一遍。算来算去,最多能凑上三四吊钱,赤脚郎中说的十两八两的银子,那是要了全家人的命也凑不上的。
外面的天色已然暗了下来,一家人却都没有吃饭的想法,也不觉得饿,一个个愁眉不展。
田桃死死地咬着唇,瞧着依旧昏迷、面无血色的父亲,心里在激烈的斗争。
她有两条路可走,第一,去找铁匠借钱。按照大营镇的风俗,娶媳妇要给四两银子的彩礼,一对鸭子,两匹布,再有其他想添的,就看男方的财力和心意了。
如果去跟大铁匠摊牌,他若乐意的话,就让他马上给四两银子的彩礼钱,若他还有余钱,就跟他借几两,以后再慢慢还。
第二条路就是当丫鬟,一下子就能得到五两银子,刚好可以从城里请个郎中回来。
她不想去给人家当丫鬟,也舍不得离开大铁匠。在心里,默默选择了第一条路,现在天黑了,没法去镇上,明天一早,她就可以跑去他家里问问,看他愿不愿意出这份彩礼。
夜色深了,叶氏守在丈夫身边,让大伯三叔带着奶奶回去,把三个女儿也撵回屋里睡觉,毕竟大家都守在这儿也没什么用。
姐妹三个钻进被窝,哭得晕头转向的田樱很快睡着了,两个年岁大一点的姐姐想着心事睡不着。田柳往桃子这边挪了挪,低声说道:「姐,我想去城里当丫鬟,不管是好事坏事,反正能有救命钱就行了。」
田桃叹了口气,哽咽着说道:「我也想过这条路了,可是……柳子,你不是说让我自己找婆家吗?这几天,我物色了一个人选,他还蛮有钱的,我想明天去问问他愿不愿娶我,若愿意,就赶紧拿四两银子的彩礼钱来。这样,不就有钱救爹了吗?」
田柳苦笑:「姐,原本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咱们自己找个好婆家,不指望家里的陪嫁。将来把日子过好了,还可以拉娘家一把,可是现在,已经不是这么回事了。爹的腿已经断了,就算能接上骨,保住命,以后肯定也干不了力气活儿了,田松还那么小,将来指望谁?」
田桃一直不敢去想这个问题,既然妹妹说到这了,她也不得不面对现实:「是啊,将来,咱们家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咱们俩成亲以后,既要帮着娘拉扯樱子和田松长大,还得继续给爹看病,娘身子骨也不好。以后,弟弟还要盖新房,娶媳妇,谁娶了咱们,对人家来说,也是挺倒霉的。」
田柳揉揉眼,哽咽说道:「谁说不是呢,你若真觉得那人好,就嫁了吧,咱们这样的家庭,将来嫁人之后,为了帮衬娘家,免不了要受婆家的窝囊气,更得擦亮了眼,找个好男人才行。我就先不找了,去城里当三年丫鬟回来,也才十六岁,那时候再找也不迟。若是在城里有挣钱的机会,我就想法子钻营钻营,说不定,能改变命运呢。」
姐妹俩不再说话,各自陷入了沉思,田桃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大铁匠。他憨憨厚厚的笑容,对自己善良的帮助。那么好的人,就应该过一辈子好日子,可是世上偏偏好人没好报,他被前未婚妻坑了一把,如今年纪不小了,却不敢找媳妇,不就是怕再被人坑一回吗?
田桃心里忽然疼的一揪,热泪又滚了下来,那么好的铁匠大哥,她不能再害人家了。以他的条件,完全能找一个比自己好上数倍的媳妇,过着轻松的日子,不必被岳父一家老小拖后腿。
桃子越想越觉得不能害人家,若真嫁了他,那便是恩将仇报,要坑人家一辈子的。
还是去财主老爷家做丫鬟吧,柳子性子太直,脾气火爆,去了那样人多复杂的地方,只怕会与人发生冲突。城里人心眼子多,不知道会不会害了柳子。
田桃知道自己也没那么多心眼儿去跟人家斗,但是她能忍,大不了就是受点窝囊气,不吭声也就罢了,别人也不至于拿她怎么样。
暗暗下定了主意,她又想到了大铁匠,想到了自己的后半辈子,这么好的姻缘就要擦肩而过了,田桃舍不得,眼泪哗哗的往下掉。可是没法子,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去跟人家说。
难道要直白的说:你若要娶我,就赶紧拿彩礼钱来救我爹,若是钱不够,你还要借给我一些。
万一我爹的腿好不利索,在弟弟长大之前,你得帮我家种地。要是我娘和弟弟妹妹吃不上饭了,我肯定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要给他们一些零用钱的。
这样的话,让田桃如何能说出口?
罢了罢了,这就是自己的命!自己过不上好日子也就算了,千万不能再拖累好人了。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桃子就爬了起来。走进东屋,见母亲已经起来了,正在给爹头上换凉帕子。
「我爹醒了吗?」桃子轻声问道。
「半夜醒了一次,许是太疼了,后来又昏了过去。如今,已经开始发高烧了,我只能用凉帕子给他降降温。腿上的血好像止住了,看样子命是能保住,只是这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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