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闲事,与怀着另一套道理的人争辩,更是没意思。勉强算得上趣味的,也只是和自己人待在一处罢了。
陈照水一贯没什么脾气,好相处得不似出身元岛。她常常说,断壁残垣有意境,草木生发也有旨趣,和风细雨自然好,严寒酷暑也不算坏,哪怕就是诗人醉酒,也是有几分可取的地方。岛主让她学许引酌的剑术,她觉得很好,等让她弃剑改练细雨流光手,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等修习了太上忘情,她这种不分喜恶的特性,就显得更为明显。
然而这个时候,陈照水终于记起来,自己从前不喜欢的事物了。
她不喜欢椿芽的香气,不喜欢笙竽的音色。
她不喜欢孔孟的道理,不喜欢家国的情怀。
她不喜欢许多外人给予极高评价的事物,自然也就不喜欢与外人相处。
她终究还是一个有喜怒哀乐的人。
在陈照水格物致知之时,陆常仪给岛主寄了信。元岛没有专用的文字,若要传递不与让外人知晓的事情,常采用结绳记事的方法,陆常仪打了几个结子送回去,说仇家太多,请求岛主近期不要用她的元印。
回信的却是顾飞白。顾飞白先道正事要紧关头没法管她,让她自个儿把反噬挺过去,然后又问她认不认识擅长调养身体的名医。如此措辞,自然算不上客气,虽然是他一贯的作风,又是多年的交情,陆常仪仍旧不禁咬牙。
陆常仪对着青色的绳结冷笑了两声,转手扔到灶台里烧了,随手扯过两根稻草做回信。她推荐了桃花岛的黄药师,并要顾飞白用族谱上的名字自称。顾飞白的养父姓陈,正是陈照水的伯父,于是他还有个名字是陈怀风。这个名字只是在族谱和玩笑时用,大多数时候还是用着母亲的姓氏、养父家的排行,称呼为顾二。陆常仪如此要求,却是想要给他和黄药师挖个坑。
兴许是做了坏事会耗尽运气,陆常仪带着陈照水出门去摘榆钱的时候,竟迎面撞上了共骑小红马的黄蓉和郭靖。陆常仪还穿着粗布衣衫,秋霜剑收在背脊,手里只提着个藤编的小篮子,黄蓉远远看见了,只当做是穷苦人家,并不放在心上,仍旧和心爱的情郎说话。
郭靖被陆常仪在丹田打了一掌,此时仍旧是唇色苍白,一派病殃殃的模样,半点看不出旧时骑射的勇武气。他却好像浑不在意,和黄蓉说前些时候青冢山脚下的事情:“四师父中的毒虽然解了,却不知道是何人所为。当时牵扯了不少人,防备了那么久,却没等到后续的事情。”
黄蓉道:“前日我遇到洪老前辈,他已令丐帮弟子去查,如今有些眉目,道是老顽童周伯通手里有一个铁手套,毒性与之仿佛,只是剧烈百倍。”
郭靖面露讶色:“周大哥?”
黄蓉微微一笑,眉眼中虽还带着些愁绪,却还是娇俏可爱:“只要打听清楚铁手套是何人所制,这祸患也就了了。”
陆常仪听见了,却觉得自己的祸患要来了。刘春生大概是随手处理了清洗青魔手的水,然后药倒一片不知毒性的英雄豪杰,他自己跑了,留下的事情自然是要算在她头上的。
黄蓉和郭靖慢慢踱着步靠近了,这时候看清了她们的相貌,不由露出戒备之色。郭靖看到仇家,亦是脸色难堪,正想说什么,却被黄蓉一拉止住了话头。
陈照水仍旧是气定神闲的模样,和发觉她们踪迹的黄蓉打了个招呼:“你们也来摘榆钱玩?”她神色坦荡地好似不曾和他们结下不可化解的仇怨。
黄蓉含糊地绕过称呼,只道:“路过而已。”
陈照水接着道:“我听到你们在说铁手套?是不是暗青色?”
黄蓉点了点头。
陈照水于是侧过头,露出一个带着些了然的笑:“那是青魔伊哭做的,叫青魔手。这原是青冢的财物,后来送给全真教了。你们自诩正派的人士竟也会内斗,真叫人吃惊。”
陆常仪知道陈照水是算错了时间,却无意洗清全真教污名,又不想和人动手,把桃花岛也得罪到底,只随口找了个由头,牵着陈照水去了临近的小镇。两人稍作休整,买了叶轻舟顺着钱塘江往下游走,决心不再管这些武林人士。
郭靖黄蓉遇到陆常仪时,可以说是如临大敌,深恐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害了情人的性命。他们刻意换了方向避开大路,正好遇上回程的朱聪和王处一,这两人一路追着陈照水而走,却被丢下的紫翡珠子迷惑了方位,等一路追到偏僻滩涂,才惊觉对方故布了疑阵,只好返回嘉兴城。此时知道陆常仪和陈照水的踪迹,就叫上前来接应伤患的刘处玄和郝大通,这才有了胆气去找陆常仪,却又误了时间,失了踪迹寻不得了,于是不免又去委托丐帮寻人。
丐帮的弟子们穿着打满补丁的破旧衣衫四处搜寻,终于找到一处满是剑痕的巨石,又有陆常仪的剑鞘碎片,就沿着那一带一路搜寻,等遇到了人家想要询问,却被一个坏脾气的老太太当做是水匪报了官,又耽误了不少时间。
而陆陈二人却早已换上织锦衣衫,一路顺水而下,通行无阻。陆常仪慢慢摇着桨,轻舟在波浪起伏的钱塘江中平稳而缓慢地前行,好似层叠大浪不能动摇船身,湍急水流不能急躁航行,小船顺着自己的心意,在波澜壮阔中走出如杏花雨杨柳风一般的闲情逸致。
船是如此,青冢亦如此。
青冢已经沦落到千夫所指的地步,主事者仍旧带着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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