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边,看着远处巍然不动的滃城,对他身边的谋士乐阳狄说道:“便在这两日攻城如何?”
乐阳狄看了看那巨大的河坝,它就像一只巨兽,生生截断了洐水,而前几日还高出河面许多的堤坝,此时已经与河面持平,与此同时,还有更多的雪水化出来,源源不断地汇聚在这里,他收回目光对着郕息伯恭声道:“君所言极是。”
郕息伯满意地点点头,他看着远处的滃城,仿佛看到了固守其中的须句须句国君封蓟,有些轻蔑道:“那素禄小儿敬酒不吃,死守不出,待到洪水临门,倒看他要如何!”(注:素禄是封蓟没有当须句国君时的名字,他曾在郕国做过质子,郕伯很不待见他。)
“只是……”乐阳狄犹豫着不知如何说,郕息伯看他一眼,他想了想道:“某依旧认为郯莒二国不可轻信,望君多加提防才是。”
“哼!”息伯冷笑道:“那两个走狗飞禽也值得你操心,他两个就是联起手来也不是我郕军的对手,带上他们不过是声势好听罢了,也算是他们识相,否则拿下须句以后必定征伐他们!”
乐阳狄把头垂得更低一点,仍道:“郯莒两家已然不是君的敌手,只是说他们从细微处下手,倒是容易坏了君的大事。”
“哦?”息伯斜眼看着他:“你莫不是又要说那水渠之事?”
乐阳狄道:“正是,某还是觉得让他们去开渠不太妥当……”
“哼!不让他们去开,难道让我郕军去开?”息伯有些蛮横地打断了他的话:“到时他们只等着大水冲开滃城正好径直入城,我郕军如何能落得人后?这些微末小事自然该他们来做的!”
乐阳狄闻言还要再说,却被息伯挥袖制止:“此事我意已决,你不必再谈,大不了分派些人去看着便是了,有道是夜长梦多,明日便攻城吧!”
乐阳狄见息伯主意已定,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个道理,息伯在既定的胜利面前似乎忽略了,乐阳狄看着息伯的背影,只希望是自己一时多心了……
翌日清晨,滃城所在的这片原野安静异常,在之前这个时候,城外必定充斥着早起的士兵晨练的喧嚣声,而现在,原本驻扎在此的军队早已经撤离。
离滃城最近的就是郕军,郕息伯站在阔大的战车里面,通身金甲,披着一件猩红的披风,越发显得他蛮胖异常。
郯莒将军分直接退据两边高地,远远地观望着此处,三军分散隐隐呈夹角之势,与滃城对峙。
依山而立的滃城安静的坐落在这片原野之中,东方升起的太阳将金色的光辉洒在城墙上,显得很是安详,陆慈跟着驷君站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幕,她想,若是没有如此剑拔弩张的气氛,眼前的情景将美成一幅画。
郯国军队守在对面,莒国军队守在洐水上游,郕息伯便让莒君来指挥开渠一事,为了保险起见,息伯还特意派了一队人马来监督,陆慈掰着手指头数人头,心里为郕息伯默哀了一下下。
没等多久,只见郕国军队里传令旗动起来,这意思是要开渠放水了,守在这里的那一小队郕军接到命令后自然要去开渠,结果一行人刚动身,就被莒军制服。
那郕国小队长回过味来,一时目眦欲裂,扯着嗓子就吼起来:“有……”
结果,“诈”字还未出口,便被莒国士兵解决了,与此同时,河坝的对面早已埋伏好的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他们扒开上面的浮土与草木,一条同样的大渠出现了。
十几个人站在沟渠里,挥着土锹奋力地挖起来,不一会儿就出了一个缺口,大水从中喷薄而出,士兵们不敢再挖,纷纷爬上岸去离得远远的。
洐水像是一只被苦困的凶兽,寻到一点缝隙便疯狂地往外钻,那些士兵挖出的小缺口很快被大水冲开,洐水瞬间宛如找到了发泄的出口,顺着那条大渠奔涌而下,只是它的直接目标不是滃城,而是郕国军队。
郕军本来排着严整的方阵等待着时机,滔天的洪水好似一只巨龙汹涌而来,当大军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恶龙般的洐水仿佛发了狂,挟沙裹石而来,带着令人心惊胆战的寒气,迎头撞上措不及防的郕军。
此时方才显现出人类在自然面前的渺小,上万的郕军组成的巨大方阵,在大水面前宛如一堆散沙,不堪一击。
陆慈看得有些手脚发凉,她脚下的大地在眨眼之间变成一片汪洋,无数的郕军宛如蚂蚁一般漂浮其中,将领们试图找出郕息伯,士兵们则奋力逃亡,轰隆的鸣响充斥着耳膜,一时间竟分不清是水声还是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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