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伤害他,也是陵王的真心。
殷修越真不想见他。
他怕自己一气之下将陵王凌迟处死,又怕自己一时心软将陵王终身幽禁。
可阿福却带回来这样一句话。
“陵王说,他所言之事,有关贵妃娘娘。”
贵妃,那是蔚乔,他此生最挂心的女人。他想不明白,有什么事是值得陵王亲口告诉自己的。
他眼皮突然开始猛跳。
陵王跪在地上,凌乱的发丝随意的垂在额前,再也没有往日的光彩,但他挺直着脊背,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不服输。可在殷修越看来,那只是逞强罢了。
殷修越从桌案旁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陵王,他身后的张冯一点声响都没有,就那样卑微地跟随着。
“皇叔,你右臂上的箭伤,还疼吗?”殷修越居高临下,像是叙旧一样,看着陵王的头顶缓缓问道。
他似乎感觉陵王身体抖了一下,又似乎是眼花。
陵王抬起头,那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睛此时盛满的是无尽的死寂。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应该不是来乞求我从轻发落,殷修越心中想,可哪处却空白了一块,像是被谁一刀挖走了。
“我用一人同你交换,求你答应我一件事。”陵王出口道,嗓子已经沙哑地不成声音。
一人?
殷修越眼睛微眯,心中却快速翻转起来,还没等他想出什么,陵王读懂了他的意思,又道:“宫中的暗桩。”
殷修越的手忽地握紧。
“皇叔以为自己现在还配和朕谈条件吗?”他不动声色,转过身去,留给陵王一个决绝的背影,可阿福却皱紧了眉头。
皇上在着急。
陵王嘴角一勾,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你会后悔的。”他非常笃定。
殷修越攥着自己的袖口,想起今晨离开霜华殿的时候,蔚乔牵着元昭同他抱怨的样子,娇俏的蹙着眉头,数落元昭的淘气。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回过身看着陵王,“你想要什么?我答应你。”
他不想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多做纠缠,尽管后宫之中他大力排查,但漏网之鱼还是会有,这其中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伤害到蔚乔,他都不愿意去赌。
陵王脸色一松,像是终于放心的样子,然后对着殷修越俯下身去,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求皇上,将我的尸骨,同李明彦葬在一起吧。”他哀声说道,那个冷血无情的男人,第一次在殷修越面前弱小的犹如一只雏鸟,卑微地犹如一粒尘埃。
殷修越想起,当时李明彦在狱中自杀之后,就被一卷烂席子扔到了乱葬岗,时隔这么久,怎么可能还会找到?
他查到李明彦是因为喜欢陵王才甘愿为他所用时,就已经无比震惊,且不说这种感情不为世人所容,单就说陵王这个人,就不值得被爱。因为他没有心。
难道这时终于看清了吗?还是只是对失去的东西的一种执念?
殷修越不清楚,但他也不想弄清楚。
“你说的,朕答应你。”殷修越沉声说道。
“你现在可以说,那人是谁了吗?”
陵王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额头上一片红肿,可他混不自知,了却了一桩心愿,如今他死意更浓。
“是太后身边的芙梅。”
“不可能!”殷修越怒吼一声,圆睁的双眼满是不可置信,他向前跨了两步,一把揪起陵王单薄的身体,“芙梅是母后进宫前就跟在身边的贴身奴婢,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为你所用!”
可他心里却在疯狂问着自己:是母后身边的人?那多半应该是会对母后不利,为什么和阿乔有关系?
他怕自己遗漏了什么。
“没什么不可能的,就是在进宫前,她从来,一直,都是我的人。”陵王被揪着领子,眼睛瞥向旁边,散落的发头盖住了他大半表情。
“你原来,早就为皇位筹谋了?”
那得是多早啊,母后进宫前,他还未出生啊。
陵王不答话。
“你让她做什么?”殷修越很不想问出这句话,怕下一刻就听到他不想听到的答案。
可是陵王不会再回答他了。
殷修越看到陵王嘴角流出黑血,将他的脸摆正,他的眼睛已经开始涣散了,明显是之前吃过了毒/药。
殷修越怒视阿福,这是他的失职。
“皇上……别忘记……答应……臣的……的……”他终究没能说完那句话,身体软了下去,临死前脸上好像挂着笑意。
殷修越甩开陵王,捂上心口,觉得那里大半东西都被掏空了,他问陵王身上的箭伤可还会疼,他不说,他问陵王让芙梅做什么,他还是不说。
他曾经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皇叔,死之前,就一点都不会替他想一想吗?
“去!将陵王的尸首扔到乱葬岗!马上!”殷修越指着张冯道,声音已经有了一丝颤抖。
说完这句话他匆匆转身离开紫薇阁,好像不愿意多留一刻一样,逃离了这里。
阿福看了看张冯,赶忙从后面跟上。
“阿福,你去把芙梅拿下,太后那边,朕会亲自去说。”殷修越跨着大步,向着霜华殿的方向,恨不得插上一对翅膀。
阿福领命,在岔路跟他分开了。
霜华殿一如既往的安详平静,殷修越踩着已经被砍去大半的门槛向里走去的时候,蔚乔正好转身,手指放到唇边“嘘”了一声。
她拉着殷修越到了外殿,兀自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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