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进了那间小黑屋,摩挲着付远之坐过的每一处角落,还打开了那个封存的木匣。
直到那时,她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来,她的孩子过得有多么压抑痛苦。
一张张燕子笺上,字字泣血,承载着一颗最绝望,最支离破碎的心。
泥中花,不堪折。
身如蜉蝣,雨打飘萍,命贱如斯。
还有那么多个力透纸背的“忍”字,简直无法想象那些年,小小的孩童是怎么咬牙捱过来的。
每一张燕子笺都染着灰败之色,罩着挥之不去的阴霾,就像他那段被囚于笼中,不见天日的人生。
唯一有色彩的是几张写满了“阿隽”的燕子笺,那满带欢喜的两个字,反反复复,都可以想见少年写下时,唇边是噙着一抹怎样动人的笑意。
无法言说那一刻郑奉钰心中的悸动,时隔多年,她坐在儿子再不会回来的小黑屋中,颤抖着手,将那些写满“阿隽”的燕子笺捧入怀中,失声痛哭。
“远之我儿,母亲终于知道,终于知道自己做了多么残忍的一件事!”郑奉钰红肿着双眼,泣不成声:“我逼你离开心中至爱,是在活生生将你的一颗心,鲜血淋漓地剜出来啊!”
他一次次苦苦向她哀求,她却置之不顾,一双眼睛只被仇恨蒙蔽,看不见他的痛不欲生。
“母亲怎么可以这样残忍对你,你那时跪在地上,求过母亲多少次,你说你愿与万军厮杀,却不愿背弃心之所爱,你说盼母亲成全,留你这唯一念想,纵使前路艰难,你亦无怨无悔,你那样苦苦求着母亲,母亲却冷血无情,反而将你一步步推入了深渊……”
“我可怜的孩子,你从小到大都那么乖,那么听话,从来不敢忤逆母亲的任何意思,母亲也总想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因为在这冷冰冰的世界上,只有母亲与你是相依为命,是血浓于水,是最密不可分的关系,可到头来,伤你最深的人,却恰恰是你的母亲啊!”
郑奉钰哭得伤心欲绝,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付远之也热泪盈眶,一下跪在了她身旁,搂住了她瘦弱单薄的身子,哽咽道:“母亲,快别说了,什么也别说了,那些都过去了,孩儿从未真正记恨过母亲……”
“不,你应该恨我,是母亲毁了你的一生!”郑奉钰激动起来,握住他的手,“我可怜的孩子,你这一生都过得太苦了,母亲当真糊涂啊,母亲悔不当初!”
她紧紧搂住他,将脑袋埋在他肩上,泪如泉涌:“其实母亲,真的很爱你,比你想象中……还要爱得多!”
“可是母亲在学会爱你之前,就已经先被仇恨蒙住了双眼,如果还有下辈子,你再给母亲一次机会,让母亲好好爱你,弥补这一生对你的亏欠,可不可以……”
“没有什么亏欠,孩儿愿意生生世世都侍奉母亲,做母亲的孩子,永远陪在母亲身边……”
悲悯肃穆的佛像下,母子俩抱头痛哭,横亘在其间的冰雪彻底消融。
最后的离别时刻终于还是到来了,郑奉钰死死抓住付远之的手,不愿意松开,“是不是很危险?你跟母亲说实话,除夕那夜,宫中是不是要有大动荡?六王爷要你做的事情是什么,韩家军是不是已经秘密进入盛都城,一切蓄势待发了……”
郑奉钰不傻,相反可以说是皇城的世家夫人中,最聪明的一个,她所揣度的一切都是正确的,但付远之却不能向她和盘托出,只能再三保证,劝她先行离开。
“母亲,您快走吧,只有您离开了,孩儿才能安心,您相信孩儿,孩儿绝不会出事的,孩儿今生还要与您续母子缘呢……”
那时付远之不知道有个词,叫作一语成谶。
括苍谷,连月来的大雪终于停歇,长空放晴,有一个人也在这场大雪初霁中,重获新生。
阳光温暖洒下,闻人隽扶着骆秋迟一点点走出营帐,他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一张脸光滑如初,一丝痕迹也未留下,甚至比从前瞧上去还要年轻几岁了,从头到脚洋溢着一股朝气蓬勃的生机。
阳光轻抚着那张俊逸的脸庞,他微眯了眸,扬起唇角:“好久没有晒太阳了,都快忘了这股舒服得浑身不想动弹,暖烘烘,懒洋洋的滋味了……”
闻人隽也随他抬头,在他旁边轻轻一笑:“以后……我陪你晒一辈子。”
“什么?没听清,你说什么?”骆秋迟偏过头。
闻人隽脸上一红,却还是拔高了语调道:“我说,我以后陪你晒一辈子太阳!”
“什么?还是没听清,再说一遍……”骆秋迟头偏得更厉害了,夸张得像个聋子一样。
闻人隽不想再搭理这厮了,在他耳边大声一喝:“没听清就算了!”
话音才落,一双手已冷不丁伸了出来,在阳光下揽住她的腰肢,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闻人隽心头狂跳,还来不及尖叫时,耳边已响起骆秋迟笑眯眯的声音:“不说陪我晒一辈子太阳吗?现在就开始嫌我耳鸣了,那等我七老八十了,真的眼花耳聋,还不一脚把我踹开了?”
“你这种无赖,就该多踹几脚!”闻人隽去揪骆秋迟的耳朵,哼哼道。
阳光斑驳洒在她额前的碎发上,长长的睫毛染着金边,清隽动人,骆秋迟一时看呆了,心中柔软一片,忽然笑了起来:“好呀,也给你踹一辈子,行不行?”
闻人隽一怔,两人四目相对,长风掠过衣袂发梢,他们身影越靠越近,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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