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颇为怜悯,立刻下旨追封慎嫔为慎妃,暂且停灵在历星楼。
芳馨为我盛了一碗鱼汤,沉吟道:“奴婢听良辰说,陛下听闻慎妃娘娘自尽,很后悔对惠仙惩治太重,致慎妃惊惧过度。如此看来,陛下对慎妃娘娘应当没什么疑心才是。”
我拿着银匙翻搅着汤羹,不动声色道:“慎妃本来也没什么罪,无故暴毙,自然要追封。”
芳馨一怔:“是。奴婢明白了。”
我又问:“弘阳郡王那里如何了?”
芳馨道:“殿下听闻母妃暴毙,一早就去历星楼了。听说哭得死去活来,晕过去两回。皇后下旨抬回长宁宫休养,下午不准出来了。”
我叹道:“也好。一会儿姑姑随我去历星楼守灵。”
芳馨道:“姑娘昨夜从历星楼回来,便一宿没睡好,不若午歇之后再去好么?”
我冷笑:“我睡得已经太多了,宫里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我竟然都不知道原委!慎妃立下死志已久,我懵然不知。好,当真是好!”
芳馨道:“慎妃娘娘有心瞒着弘阳郡王和姑娘,姑娘当然不会知道。依奴婢浅见,慎妃娘娘若真存了那番心思,不告诉姑娘是为姑娘好。”
我低低道:“我明白……”
正文第103章女帝师二(32)
芳馨道:“姑娘就以不变应万变。就如那高山,自己根基厚重稳当,自然不怕狂风暴雨。心中无愧,方根基稳当。是不是?”
我拉着芳馨的手微笑道:“姑姑的话,我记下了。”
午膳后,我去历星楼看慎妃。为慎妃守灵的只有几个昔日服侍过她的宫人。慎妃身着她生前最爱的青白地紫藤花长衣,安然躺在棺中。鬓边的一支红宝石蝴蝶簪熠熠有光,我从发髻上拔下慎妃当初赐给我的另一支红宝石蝴蝶簪,端端正正地簪在她的发髻上。她的头发依旧是粗而且韧,没有光泽,冰凉如雪。我稍稍碰触,那种冰冷的死气,像滑腻的毒蛇缠绕在颌下,叫我透不过气。我强忍泪水,缓缓退开几步。
我在历星楼呆坐了一下午。晚膳之前,高曜终于还是来了。他全身缟素,一进历星楼,泪水滚滚而下,膝行至棺前不肯起身。我冷冷看着他哭,良久方道:“殿下节哀。”
高曜起身,见我神色冷寂,并无一丝悲意,便挥手向身后宫人道:“你们出去,孤有话想和母亲好好说说,玉机姐姐留下。”
冷风袭来,烛光晃了几晃,他的目光亦闪烁不定。他站在慎妃棺前,怔怔望着母亲的遗容,满目的悲伤、思念和不解中,更有几分愤怒和狐疑。门外不远处便是宫墙,偏偏瞧来空旷幽深。不知何时又飘起雪花,点点微光,似女子指尖的柔光,充满探幽的意味。恍惚还是一年前在易芳亭三位公主的灵前,我和高旸也是这样并肩站着。
高曜道:“姐姐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的口气依旧冰冷:“殿下何意?”
高曜道:“姐姐昨夜数度欲言又止,孤便知道姐姐有所隐瞒。母亲自裁,姐姐当预料到了吧。”
我也不想再隐瞒,肃容道:“不错。”
高曜颔首道:“其实姐姐不说,孤多少也能猜到母亲和惠仙姑姑的用意何在。只是孤不敢深想。”
我一面整理桌上的祭品,一面叹道:“我想到了,也来瞧了。终究是迟了。”
高曜一拍棺沿,恨恨道:“姐姐好歹来瞧过母亲。唯有孤,既不敢想,又不敢行!”说罢垂泪,“还记得旧年姐姐问孤,倘若母亲被禁足,孤敢不敢越墙去瞧母亲。孤说敢。如今看来,孤太高看自己。孤分明是个胆小如鼠、全无担当的不孝子,孤对不起母亲!”他的热泪滴落在棺中陪葬的瓷器上,发出滴滴答答的轻响,却似重锤敲击在我心头。
他的懦弱,又何尝不是我的?!
我若早些来历星楼,说不定能劝下她。我明知她有死志,却不敢来劝。我的懦弱和无耻,远胜高曜!我的手上,又无声无息染上一缕血腥,和翟恩仙、小虾儿和红芯的一样,是水洗不去、火烧不尽的罪孽。我的人生,不但孤独绝望,且丑恶无比。或许当年我不该答应进宫选女巡。
错得太尽,已无回头之路。
“上智处危以求安,中智因危以为功,下愚安危以自亡。”[54]我就是那“下愚安危以自亡”的人,可恨我还自以为是“因危以为功”“处危以求安”。可笑!当真可笑!
只听高曜又道:“姐姐,母亲是不是故意惹恼父皇,畏罪自尽的?她是不是早有死志?”
我忽而想起惠仙,当年皇后身边的第一人,却是难得的忠厚谨慎。四年前的端午夜宴上,周渊与皇帝在清凉殿坐了一夜,慎妃想借机严惩周渊。是惠仙自作主张,亲自到长宁宫来,请我劝慎妃暂缓惩治周渊。那时她便如此忌惮周渊,今日又怎会在益园公然诋毁?她亦是早有死志,她当是无怨无悔。
我叹道:“殿下只当如此罢了。”
高曜道:“她这样去了,是为了让孤成为母后的儿子,好让孤登上太子之位么?”
我问道:“殿下愿意成为皇后的儿子么?”
高曜道:“孤想做太子,但是孤不愿做母后的儿子。”
我问道:“为何?”
高曜道:“母后有华阳、祁阳二位皇妹,有军功显赫的大将军兄长,还有正宫之位。但是母亲只有孤一个儿子。母亲不在了,孤绝不做旁人的儿子,教她伤心。”说罢微微冷笑,“况且孤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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