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楼梯木板噔噔的上来了。他翻开郁玲脚边的被窝,暴露在冷空气中的双腿一缩,她没法再装睡:“你干嘛。”
“下去药房买了个热水袋。昨晚睡觉我就发现你睡不热,身上冷还好,我可以搂着,就那一双脚,就跟从冰窖里出来似的。”
郁玲心中一暖。气温只要降到十度以下,一晚上都似睡在冰窟窿里的冷,她早习以为常。钟乐放下热水袋,把被子压好,就在床尾盘腿坐了下来:“你若不舒服,我们中午就别吃麻辣火锅了。正好我早上出门多买了一包清炖汤料,这会已经放入鸡块炖上了。等下我们吃这个,暖身子。你想吃别的菜,照样可以在里头烫开了吃。”
他还没提到那件事,但想要这个孩子的心愿一览无余。
郁玲说声好,坐起身靠在枕头上,问钟乐:“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反应,很让人吃惊?”她自己也挺吃惊,她不是一个温柔多情的人,但也没想到居然连母爱都如此吝啬。
钟乐猫着爬过来,坐她身侧。他的眼神不似往日,仿佛外间被阳光所蒸发的水雾都汇到了他眼睛里,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迟疑。他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下个星期你就要去报到,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以你的性格,你肯定不想先瞒着,等入职手续办妥,上两个月班,实在不能瞒了再说出来。可是,你也不可以……”
郁玲猜中了钟乐欲言又止的话:“你怕我想把这个孩子打掉?”
钟乐别过头去,不敢看她:“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但这件事情不行,你不能做伤害自己的事,你也不能伤害他。”他极力控制情绪,但说到最后一句已是哽咽。
郁玲坐起身来问:“你觉得我就是个挺无情的人,对不对?”
钟乐低头不做声。郁玲接着问:“你认为,我会为了进打掉孩子?”
她这样反问,钟乐反而没有一开始那么笃定的认为了。他松了口气:“那你为何这么不开心?”
“因为我难受。”郁玲突然张开双臂,抱住钟乐。她靠在他胸前,那里能温暖她。
“不去其实也没什么。但我怀着孕,再一般的公司都不会要我了,我以为自己能很快找到工作,社保十月份就停交了。可现在最起码,我有整整一年都找不到工作,这还是最乐观的估计。我好怕自己像今天这样不得已,要失业两年三年,甚至更久。职场这条路不进则退,我走得很不容易,全职太太也好家庭主妇也好,我都不打算做。可我该怎么办?我现在一点方向都找不到。”
她今日的迷茫,怕是十年间都前所未有的。她甚至后悔,当初为何不能想个更折衷的法子,让她能留在晨星或是世方。就算呆得委曲求全一些,都比现在的四顾茫然要好。
八年前独自一人来到这个城市打拼,她比谁都孤独也比谁都清醒。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也没有任何人脉,职业才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想到自己怀揣另一个生命,竟然无所依傍,她便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钟乐紧紧搂住她,见到验孕笔的那一刻,他便知郁玲在担心什么。
今天她意外的睡了个懒觉,醒了后还赖床上不起,说大冷天的最适合躲在被窝里,什么也不干。她说2015年是她的收获之年,工作新上一个台阶不说,爱情婚姻一次到位。他看着她洗漱完毕,步子轻快的下楼吃早餐,去换她万年不变的发型。
她说,我要颠覆下形象,等我做完头发回来,你不要太吃惊。可出门不到二十分钟她就回来了。这么有条不紊的人,有什么能阻挡她进入想要的新生活呢?
得知她怀孕那一瞬间,他也诧异他也心惊,更替郁玲难受。这份心疼将他初为人父的那点喜悦冲得七零八落。可是这对他来说也是别无选择的事情。
郁玲本是去做头发的,为什么折道而返,因为她要确认一件事。早没想起晚没想起,偏偏是去染发的时候想起,因为染发会危急腹中胎儿。这会在她腹中的胚胎,其实还只是一颗分裂的受精卵,刚刚完成着床,超声波都还无法看清妊娠的迹象。
不要奇怪他知道得如此清楚,有个妇产科工作的妈妈,他早就被科普过了。
可就是这么豆大点的东西,竟开始作用于它的母亲,要为它的茁壮成长扫除危险。染发当然是不行的。
而仅仅只是知道怀孕,郁玲就变得那么脆弱。原来他妈说的都是真的,很多女性知道自己怀孕后不会欣喜,反而会恐慌。她们的情绪很容易失控,因为孕激素在竭力全力的帮助胎儿成长,也在竭尽全力的消耗她们。
说到底,还是他做得不够好,不能让郁玲拥有足够的安全感。男人真正成熟的那一天,不是他能挣钱养活自己,而是他可以成为无需多想亦无需置疑的依靠。
他们之间尽管相爱,但爱得不够深,更不够心安理得。他们怕吵架怕误解,怕连累对方,他们还想继续做彼此独立的个体,保持优雅得体的姿态。也许只有通过郁玲腹中生命的连结,两人才能真正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他搂着郁玲,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的义无反顾:“我很抱歉,我一直都很抱歉,自从你和我在一起后,总是我在耽误你的前程。你离开晨星是因为我,这次没法去也是因为我。其实我是最没有资格让你放弃工作的人,我也没法轻描淡写的说,我养你啊。可是郁玲,我希望你不要怕,不管未来怎样,你都不要怕,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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