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他爹来。估摸还在两条街外等着,塞给他的十个铜板也舍不得买些吃的。好在她早有准备,从篮子里拿出块干净的布,三下二下把桌上的鸡肉鸭肉打包起来,然后藏在怀里。
一会,几个丫头进来收拾,看着几乎空了的碗碟,几个丫头挤眉弄眼。
阿花装没看见,比起吃饱饭,这点眼色算什么。
再过了一会,六六进了屋,阿花忙跳下地。六六急急道:“小心孩子。”
阿花望着锦衣华服的六六竟无端生出一股无力感,百般伶俐口舌俱施展不得。听得六六这一句话,阿花心底莫明地踏实,抿着嘴笑,“她皮实着呢,说她出生的日子好,以后有好日子。”
六六伸过头,一个有些瘦小的奶娃子张着嘴儿在睡觉。六六道:“小奶娃不是都白白胖胖的吗?”
阿花眼圈倏地红了,“她生下来时挺胖实的,只是这几个月我没有奶,她才瘦了下来。”
六六看着眼前这个妇人,脸上早没了儿时的痕迹,倘若不是她自称是阿花,六六或许都认不出来。
阿花手背擦了一下眼,笑道:“你还是跟小时一样。”
六六还记得曾经的阿花看向他们时,眼中羡艳一览无余。如今同样的眼睛已染上些风霜,早没了曾经的羡艳。
阿花把孩子放在炕上,拿过篮子,揭开上面的布,里面全是水灵灵的果子。阿花道:“这是我家种的果子,来京前现从树上摘下来的,你尝尝。”
六六让珍珠洗几个端上来,六六拿了个枣子尝了尝,“不错,挺新鲜的。”
六六命珍珠将余下的给各处都送一送。
六六轻声问:“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六六还记得阿花家里姊妹众多,爹娘也不把她们当会事。
阿花道:“幸得我被拐了一回,坏了名声。我老子娘才不能拿我去换聘礼,为着弟弟好娶媳妇,他们也不能卖了我。待长到十五岁,不怕小姐笑话,为了绝他们那点念头,我自个儿找了个夫婿,就是邻村的胡山。他是孤儿,靠着叔叔过活,他叔叔一家对他不好不坏,重活是他做,好吃的没他份。等他长到十五岁,把他爹留给他的五亩地给了他一亩地赶了他出门,说他大了,不能老靠叔叔养活,那四亩是这么多年养他酬劳。好在他有把子力气,自个儿盖了座茅草屋子,又经常上山打猎养活自己。我在家里闹腾,上吊撒泼,我爹娘给逼得没法子,同意了我们的婚事,只是没有嫁妆,也不给操办酒席。当天我就搬到胡山的草屋去了。”
“我也不是没有准备,我去过阿娇和刘永杰那边几回,学了些种果树的法子,打算在村子里租荒山种果树。当初跟里长谈好租一年一百文,租期是二十年。山上乱石杂草到处可见,我们费了二三个月的功夫才清出来。孩子他爹去深山里挖了些果树出来,当年宝儿的娘给的两个金祼子,我一直藏着,也拿出来买果树苗,我还厚着脸皮去刘永杰那拿了些桃树苗回来。我们努力了一年,把整荒山种满了各种树苗。”阿花脸上挂满了笑意,“看着满山的树苗,我好像看见了满山遍野的果子。我们把茅草屋也盖到了山脚,守着我们的树苗。头年靠着收获桑甚勉强过活,接下来的二年也是如此。到第三年,丰收了,满山的果子,因着果树年成不高,果子卖不起价钱,倒也挣了些钱,家里也宽裕些。到今年,因我们施肥施的勤,果子比去年结得又多又大。三四月份卖了些桑甚和桃子,不想扎了村里的人眼,到这个月,里长竟然不准我们摘苹果,枣子,说我们给的租钱少了。说要退回我们租钱,把荒山拿回去。我们拿出契约,里长不认帐。说来说去,要不让我们出一百两买下荒山,要不就把荒山还回去。天地良心,原来那荒山都没人要的,一两银子都没人要,当初我们没有钱才没有买下。”
阿花摸了一把眼泪,“最后我拿了把刀拼命,里长才同意说给三十两银子就卖了荒山。我一想三十两银子就是五六年的收入,我认了。但我家眼下是拿不出这银子……”
阿花声音低了下去,双腿一弯欲要跪下。六六忙道:“谁没有个救急的时候?快别这样。”
几个丫头扶起阿花,六六又让坐。
阿花坐定,忍着羞意道:“还有一事,等回到村中,我们拿出三十两银子,村中人越法的上脸,不停地加价,故我想借贵府的名头一用。”阿花原不打算提到此事,只回到村子,无意中说出从谁那里借出的银子,自然就借了陈家的势。
六六笑,“多大的事,只要你们不打着我们陈家的名头做恶事。”
阿花再三道不敢轻易用陈家的名头行事。
六六忽地想起一事,道:“阿花,你们那边没有不准女子随便出门?”
“官老爷闲着没事,净扯些没的有的。我们乡下人家女子也得做活,谁出门还遮个脸?如果说女子素面出不得门,那些深山里好几个男人一个老婆也没见他们去管管。就是我们住的京中大杂院也没见个女子出门带帷帽的。”阿花借着钱,心中大石落定,说话也随意些。
六六有些疑虑,“我听说京中凡是女子皆不轻易出门,那怕穷人家的闺女也是如此。”
阿花啧了一声,“真正穷人家的闺女连饭都吃不上还讲究这?多半直接把闺女发卖了。”
六六默然,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如是也。
看来杨阁老也并不是想要世间所有女子都遵循他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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