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亭被两个太监左右扶住,又想挣扎下下跪谢恩,梅长苏温言道:“你有伤在身,不必多礼了。楚国国君既将你送到大梁,我们陛下自会庇佑于你。你安心将养就是。”
待沈云亭被扶出殿去,殿中歌舞又起,最上首那两人泰然自若的招呼宾客举杯,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只可惜南楚众人已如坐针毡,宇文暄只觉入口的琼浆玉液都变得又酸又苦,而段德低垂着脑袋,就再没抬起来过。
3.
宫宴散后,梅长苏命人去太医院问沈云亭的情况,得知他双腿情况比想象的严重——伤口反复破损,又没得到适当的包扎,已经发炎红肿渗液。据太医说,若是再晚几天处置让肿毒入了骨,那即使人不死,这两条腿也废了。
并且因为伤口感染,沈云亭发着低热,而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太医问他问不出个所以然,建议今晚将人留在太医院以便观察照料。
梅长苏听完只说了句“知道了”,待传讯的小太监退出后才蹙眉对萧景琰道:“这南楚使团也太不成话。”
萧景琰莞尔,拍拍他肩道:“先生息怒。后日围猎我替你教训他们。”
梅长苏垂下眼皮:“也要适可而止。”随即道:“这沈公子接下来怎么安置?”
“你想怎么安置?”萧景琰拿起本折子翻阅。今日接待南楚使团闹了大半天,预计还要闹上好些天,为免政事堆积成山,两人只好将公事都搬回养居殿见缝c-h-a针的处置批阅。
梅长苏捏着笔沉吟片刻道:“先留在宫中和其他乐师一处吧。横竖他那伤也要养些时日。”
萧景琰摇头道:“留在宫中不妥。偌大个金陵,哪里不能安置他?你怕他受伤无人照料,派两个仆从给他就是了。”
梅长苏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萧景琰的用意——毕竟他二人刚刚大张旗鼓地成了亲,若是将这南楚国王送来的用意不言而喻的琴师留在宫中,世人不知内情,难免取笑议论于他。
他虽不怕人议论,但想到爱侣如此细心回护,心底也不禁一片温软,微笑叹道:“不留便不留吧,咱们宫中的乐师舞姬平时也难得请出来一回,他若真是琴艺高明,囿在这深宫中,未免可惜了。”
想了想又道:“不过毕竟是楚帝宫中的人,不可不防。在我查清楚他的身世来历之前,还是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的好。”
萧景琰知他谨慎,也不劝阻,只道:“只要不放在宫里,你爱放哪里都行。”
梅长苏“嗯”了一声,低头看手中文书。两人不再交谈,殿中一片静谧,只余书页翻动之声和灯花爆结的轻微哔剥声。
直到两人就寝,梅长苏才又道:“我想来想去,恐怕只好麻烦战英。一则他武艺不错,人也机警,沈云亭若是有什么不妥,要在他跟前作怪也没那么容易;二则战英心底仁厚,又尚未婚娶,沈云亭在他府中不会受委屈;三则,沈云亭毕竟是个宫廷乐师,让他暂住到都统府上,也不算失礼。”
“甚好,”萧景琰一本正经地道,“只是今天刚见面的陌生人,你就为他考虑得这么周到。若不是知道林少帅侠义心肠,我都要吃醋了。”
梅长苏翻身不理。萧景琰跟着贴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嗅着他发间皂角的气味,因这随口而出的”行侠仗义“四字,想起一件往事。
那大约是梅长苏入朝后不久,黎纲某天照例向他禀报廊州总部的事务,末了说到一位“心柳姑娘”最近要成亲了,恐怕宗主没空去喝喜酒,便托人先送来一坛。
萧景琰看黎纲捧上来的那坛酒,只觉平平无奇,只是封着坛口的红纸已经褪色,想是有些年生了。
梅长苏道:“心柳成亲,该当我送她贺礼才是,怎么倒叫她送东西来?”
黎纲微一踌躇,道:“宗主,这酒是……状元红。心柳的弟弟出生时埋下的。”
梅长苏一愕,随即道:“这我怎么能收下?这对她们来说……”
黎纲低头道:“心柳姑娘说,她和心杨出生时埋下的女儿红都能在成亲这日拿出来请弟兄们喝,只是她幼弟……再中不了状元也成不了亲了,所以这酒只能请替他报仇的人喝。就当是……他九泉之下,亲口向您道声谢。”
话说到这份上,梅长苏不能再推辞,只苦笑道:“仇是她们自己报的,我只不过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帮她们出了个主意而已,这可真是受之有愧了。”
萧景琰神色一动,扭头看他,他已转了话题,笑容和煦地问:“心柳的未来夫婿是何方人士?也是武林中人吗?”
黎纲道:“回宗主,听说是个富庶乡绅之子,对心柳上心得很。说是去心柳她们的胭脂铺给他妹子买过一次胭脂,便对心柳一见钟情。他又不敢贸然表示什么,只好三天两头的去买胭脂。搞得心柳还道他是个家中三妻四妾,平日爱流连花丛的浮浪子弟,一向连好脸色都没给过他。”
萧景琰听得好奇,问道:“那他后来上门提亲,没被心柳姑娘打出去?”
黎纲好笑道:“廊州来的弟兄说,那人托媒上门那日抬了两大个箱子。大家险些以为他媒都没说定就要直接下聘了,原打算揍他的,谁知箱子一开——满满两箱胭脂水粉。误会这才解开了。”
梅长苏听到这也忍不住笑了:“倒不失为一段佳话。那人听着也是像是个老实人——传我的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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