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得颇为冒犯了,可列战英并没计较,只是好脾气的笑笑:“陛下倒是不想让他去,拦不住啊。”想起苏先生每次离京,自家陛下那人前若无其事,人后神不守舍的模样,叹了口气:“苏先生是心怀天下的国士之才,陛下再不舍得,也不会违拗他的意愿,将他当成个后宫女子般关在身边的。”
说着摇摇头:“幸好老天有眼,苏先生每次都履险如夷,平平安安的回来了。这些年大梁风调雨顺,也再没出什么岔子,他们两个总算能安安稳稳的在一处。”
沈云亭似懂非懂,怔怔点头。
第二日是个y-in天,扫不尽的黄叶在萧瑟秋风中翻飞,衬得天空更灰。沈云亭为了纾解天气带来的沉闷气息,特意拣了支欢快的曲子来弹。音符从他指下潺潺而出,聆听的人仿佛同时可以听到枝头鸟雀的啁啾,听到春日刚刚解冻的溪水奔流飞ji-an,心绪也不自觉地跟着明快起来。
一曲罢,门边忽然响起击掌之声,有道温润柔和的嗓音笑着喝彩:“好!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
沈云亭和听呆了的列战英与立夏吓了一跳,连忙看时,竟是梅长苏。他立在门口,一身青衫仿佛y-in霾中的一抹蓝天,让人眼前为之一亮。
沈云亭和立夏连忙行礼,列战英一边笨拙缓慢的起身相迎,一边瞪了跟在梅长苏身后笑嘻嘻的小满一眼。
梅长苏跨进房中,止住他起身的动作:“是我拦着不让他们通传的。”又转向沈云亭,微微笑道:“都请免礼。若是事先通传了,哪里有这样的耳福?”
沈云亭昨日刚刚听闻他的种种“英雄事迹”,夜里临睡前都还翻来覆去心驰神往的想象,这时正是崇拜最炽热的当口,乍见真人,兴奋的心情几乎盖过了紧张,听到梅长苏夸他的琴艺忍不住满心窃喜,低头藏住越翘越高的嘴角:“殿下过奖了。”
列战英已一叠声的招呼:“先生请坐!快给先生上茶!”
沈云亭昨日就已发现,列战英还是更惯于叫凤王“先生”,时常说着说着就改了口而不自知。
——好想跟着叫他“先生”。沈云亭在心底默默羡慕,觉得这个称谓代表着故旧交情,有种与别不同的亲近。
“先生怎么独自前来?陛下呢?”列战英伸长了脖子朝门口张望。
梅长苏道:“今日南楚使团启程回去,陛下给他们送行去了。”
沈云亭一愕,随即心头仿佛一块大石重重落地——他真的可以留在这里,真的可以彻底摆脱从前那种生活了?!
列战英听到也是一怔,下意识的看了沈云亭一眼。他只知沈云亭是南楚宫中入了乐籍的乐师,对他的身世却全不了解,看他神色怔忪,还道他听闻故国使团离开,他从此一个人被留在异国他乡而心中难过,赶忙岔开话题道:“今日风大,先生也不多穿一件。要是到臣府上着了凉,陛下定要怪罪臣的。”
梅长苏横他一眼:“你也学着他们啰嗦了。我坐车来的,黎纲在外头候着呢,冷不死。”
列战英嘿嘿笑:“黎大哥在外头?您怎不叫他一起进来喝杯茶。”
梅长苏道:“我顺路来替陛下看看你有没有老实养伤,这就要走。”
列战英道:“先生还有事?”
梅长苏道:“陛下不是一直打算建个义学?前些日子我陪他去选地方——就是你逛集市那天,相中了城西一片旧宅子,已经着人去修葺了,今天得去看看。”
列战英喜道:“这么快就找到地方了?”
梅长苏道:“不算快了。义学之事陛下定要亲力亲为,他又一直事忙,好容易有空去看——不过这时动工,算起来待你伤好复职也差不多修好了,还需你费心调整下巡防营的巡视路线。那宅子已近城郊,周围颇为荒凉,平时也没什么人,今后做了义学,倒是要加强些守备。”
列战英连连点头,又道:“臣的伤哪用得着养那么久?过几天好了臣就去瞧瞧。”
梅长苏笑眯眯地拖长了声音:“周太医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列将军莫非忘了?你还是好好表现,争取年下周太医能放你出门吧。”
列战英顿时苦了脸,梅长苏笑着起身,说道:“我该走了。”
房中几人行礼恭送,列战英又在榻上费力的挣动,梅长苏莞尔道:“不用你送,你老实呆着。”说着转向沈云亭,“劳沈公子送我出去吧。”
沈云亭本在躬身行礼,闻言险些直跳起来,用了好大定力才按捺住没捣蒜般点头,但声音已微微发抖:“殿下请。”
两人向府门行去,梅长苏随口和沈云亭谈论了几句琴曲乐理,听得沈云亭直想五体投地——凤王殿下果然是此道大家,果然什么都懂!难怪列将军昨日说他是麒麟才子,学问天下第一呢!
出得府门,一名中年汉子迎上来唤了声“宗主”,手中挽着件黑色大氅:“风又大了,宗主披上吧。”
梅长苏摇头:“这就上车了。”说着向沈云亭拱拱手:“沈公子留步。”
沈云亭深深长揖:“恭送殿下。”然后偷偷抬眼——他才听了江左盟的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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